他朝我走过来了。
不,不是走。是扑。
像一头被囚禁了七年,终于挣脱牢笼的,嗜血的野兽。
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保镖,撞开惊慌失措的人群,那双血红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我的身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的本能,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跑!
我转身,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慌乱的声响。
我不敢回头。
我能感觉到,他那带着毁灭气息的视线,像烙铁一样,烙在我的后背上。
“抓住她!”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变得扭曲。
保镖们反应过来,立刻朝我追了过来。
墓园里,瞬间乱成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墓碑之间,狼狈地穿梭。
七年了。
我以为,我早就逃离了那个地狱。
我以为,我和他,早就阴阳两隔,再无瓜葛。
可我错了。
这个男人,他就是我的劫。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怎么可能跑得过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
没跑出一百米,我的手臂,就被人从后面,死死地抓住了。
“放开我!”
我尖叫着,挣扎着。
可那只手,像铁钳一样,让我动弹不得。
傅斯年,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浑身都是泥土,双手,血肉模糊。那身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沾满了草屑。
狼狈,不堪。
可他的气场,却比七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傅总,还要骇人一百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在喘气。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恐怖情绪。
“沈鸢。”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这一次,声音很轻。
轻得,像情人的呢喃。
却让我,毛骨骨悚然。
他伸出手,那只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的手,朝我的脸,探了过来。
我吓得,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僵住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受伤的情绪。
随即,那丝受伤,就被更浓烈的,疯狂的占有欲,所取代。
他猛地,一把将我从保镖手里,拽了过去,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那个拥抱,充满了暴戾和绝望。
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你没死……”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颤抖。
“你竟然,敢骗我……”
他的呼吸,滚烫,喷在我的皮肤上。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浓重的,泥土的腥味,和淡淡的,血的味道。
我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傅斯-年,你放开我!”我推着他,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放开你?”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我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阴森,恐怖。
“沈鸢,我找了你七年。”
“我等了你七年。”
“你现在让我放开你?”
他抬起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这一次,就算你死了,变成一堆白骨,我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疯子。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顾周围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拦腰将我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的车走去。
“傅总!”他的助理,战战兢兢地跟上来。
“滚!”
他只用一个字,就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我被他粗暴地,塞进了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也彻底断绝了,我所有逃跑的希望。
车子,发动了。
我缩在车门边,离他远远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坐在我的对面,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地困在其中。
贪婪,痴迷,还有,滔天的恨意。
车厢里,静得可怕。
只有我们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这七年,你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那种低沉和冷漠。
仿佛刚才那个,在墓地里发疯的男人,不是他。
我咬着唇,不说话。
“跟谁在一起?”他又问。
我还是不说话。
他突然,笑了。
“怎么,不敢说?”
“是怕我,把他找出来,千刀万剐吗?”
他的话,让我浑身一颤。
我想到了念念。
我的儿子,苏念。
今年,六岁了。
如果被他知道念念的存在……
我不敢想下去。
“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
“哦?”他挑了挑眉,显然不信。
“那你告诉我,”他往前倾了倾身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七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的尸体,又是怎么从棺材里,不翼而飞的?”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冷。
我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当年那场大火,是我自己放的?
告诉他,我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流浪汉的尸体,替代了我自己,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告诉他,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逃离他,逃离傅家那个,吃人的牢笼?
不,我不能说。
我一旦说了,他会更加疯狂。
“我不知道。”我选择了最笨,也是最安全的回答。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里。我……我失忆了。”
失忆。
多好的借口。
傅斯年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一个,失忆。”
他坐回原位,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像是在休息。
我稍稍,松了口气。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再次坠入地狱。
“没关系。”
“我会帮你,一点一点地,想起来。”
“我会带你,回到我们‘以前’的生活。”
“让你记起,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