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你***什么!疯了吗你!”
他吼得很大声,仿佛声音足够大,就能掩盖掉他此刻的狼狈和不堪。
“我为什么回来?我他妈要不是忘了拿给林琳买的退烧药,我怎么会看到你在这里要死要活地发疯!”
啊。
原来是忘了拿给林琳的退烧药。
不是因为想起我,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今天这个该死的、只有我一个人在意的结婚纪念日。
我的心口那片冰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冻得发麻。
看吧,苏薇,你还在期待什么?
他怎么可能为了你回来。
你在他心里,连林琳的一盒退烧药都不如。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英俊面孔,突然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胃里又开始翻搅着疼,密密麻麻的冷汗从额角渗出来。
我白着一张脸,弯下腰,一点一点,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白色药片。
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抓空了。
他却一把将我拽起来,力道粗暴,毫不怜惜。
“捡什么捡!不许捡!”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要吃人。
“说!你刚才到底想干什么!这些药是哪来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眼皮都撑不开。
“没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像个游魂。
“胃疼,吃点止痛药而已。”
“你骗鬼呢!”
他根本不信,眼神里的怀疑和审视像刀子一样割着我。
“吃止痛药需要一把一把地吃?需要哭得像是天塌了一样?苏薇,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看,他总是这样。
他不信我。
他永远只相信他自己看到的,他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个“无理取闹”、“心胸狭窄”的我。
“不然呢?”
我抬起头,迎着他暴怒的视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顾先生觉得我想干什么?自杀吗?”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现在却混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是了,他刚从林琳那里回来,身上都沾满了她的气息。
真恶心。
“为了你?还是为了你那宝贝妹妹?”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满满的讥讽。
“顾沉舟,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
他瞳孔一缩,像是被我的话刺伤了,扬手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流理台上。
砰的一声巨响!
台面上的杯碟都震了震。
“苏薇!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满意是不是!”
“是!”
我猛地抬头,积压了一整晚,不,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绝望终于冲破了那层伪装的平静,嘶哑地吼了回去。
“我就是不满意!我就是要你掏出来给我看!”
“顾沉舟!你的心到底还在不在这个家里!还在不在我这里!”
“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我提前一个星期就告诉过你!我求了你多久你才答应空出今晚!”
“可林琳呢!林琳她只是发个烧!一个电话!你就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扑过去了!”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啊!”
我疯了一样地捶打他的胸口,眼泪失控地奔涌而出。
那些强撑的冷静,那些伪装的麻木,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只剩下赤裸裸的伤痛和质问。
他任由我打着,身体僵硬,脸色难看至极。
等我打累了,没力气了,瘫软下去,他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呼吸粗重,眼睛赤红。
“说完了吗?”
他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怒火。
“说完了就给我冷静点!”
“是!我是忘了今天是纪念日!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但林琳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五!一个人晕倒在公寓里!要不是物业发现不对劲打电话给我,她可能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苏薇!那是条人命!你明不明白!你的纪念日重要,还是一条人命重要!”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这么不可理喻!”
冷血?
不可理喻?
原来在他心里,计较丈夫在结婚纪念日抛下妻子去陪另一个女人,就是冷血,就是不可理喻。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要让我晕厥。
我靠在他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
“对……我冷血……我不可理喻……”
我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和剧烈的疼痛。
“那你……去找她啊……去找那个……需要你……你不去就会死的林琳啊……”
“你放开我……我去死……我死了……就没人……碍你们的眼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抓着我手腕的力道更重了。
“苏薇!你!”
他似乎终于察觉到我状态不对,低头看向我。
当看清我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时,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凝滞,转而露出些许惊疑不定。
“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冷汗?”
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除愤怒以外的情绪。
是惊讶,或许还有些许慌乱。
“胃……胃疼……”
我疼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他下意识地揽住我的腰,支撑住我。
这一刻,他离我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总是对我不耐烦的眼睛里,映出的那个脆弱不堪的我。
近到我能数清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翼。
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我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他其实也是在关心我的错觉。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每次不舒服,他都会急得团团转,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哄。
“薇薇别怕,我在。”
可是下一秒——
叮铃铃——
催命一样的手机铃声再次响彻这死寂的厨房。
是顾沉舟的手机。
我们两人俱是一愣。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掏手机。
但在碰到手机的前一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住,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那一瞬间的紧绷和犹豫。
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
一声接一声。
像是在无情地倒计时。
催促他。
也凌迟着我。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心立刻拧紧,那份短暂的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焦灼。
他接起电话,语气是强行压下的急促。
“喂?琳琳,怎么了?……什么?又烧起来了?还吐了?……别哭别哭,哥哥马上过来!”
看。
永远是这句。
“哥哥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烦躁。
对,是烦躁。
烦躁我这个麻烦的妻子,总是在他最“需要”去另一个女人身边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出现状况。
“薇薇,”
他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商量口吻。
“你……你胃疼得厉害吗?能自己忍一下吗?或者……我让张妈过来送你去医院?”
“林琳那边情况不太好,又高烧还吐了,我实在不放心,必须得过去看看。”
他说着,扶着我想要让我在旁边的餐椅上坐下。
仿佛只要把我安置好了,他的责任就尽到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看着他脸上那真切无比的焦急,只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看着他明明抱着我,心却早已飞到了那个林琳的身边。
胃里的疼痛疯狂地叫嚣着,几乎要将我撕裂。
可更痛的,是心口那个地方。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他这句话,彻底死了。
碎成了粉末,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
我忽然就不想哭了。
也不想闹了。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刻,耗尽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推开了他试图扶我坐下的手。
我自己站直了身体,尽管摇摇欲坠。
我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滚。”
他愣住了,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薇薇……”
“我让你滚。”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现在,立刻,马上,滚去你的林妹妹那里。”
“别再让我说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