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看到沪上的太阳。
他带着裴璎走向新人间。
和裴璎一起站在阳光下,顾盼想起那先生后来同他说,“我不论你们是真逃命还是私奔,既摆脱了虎狼窝,依我言,为自己挣一个光明的新生活。”
他相信。上海有他的旧友同学,有他父亲的旧商户,白手起家虽艰难,也不是绝不可之事,他总要试一试闯一闯。
以后的日子,总会好起来。
顾随在裴璎走后的第四年看到他们的婚讯。
黑白报纸上,是她的盈盈笑意透过油墨也直戳到他的眼底。
西式婚纱,手捧花,戒指。
那些他没有给到的,总算有人一一偿了去。
顾盼在她身旁笑得同样灿烂。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或许不是。
或许他们早就在一起,只是近才补办了婚礼。像是他们好容易才攒起了自己的资本,再不惧他看到。
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他不过是他们本该顺遂平稳的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顾随想到一个词,叫拨乱反正。
他头痛欲裂,竟是一时胸闷到喘不上气来。
良久,他捂住脸。
绝望和泪水从指缝间无可抑地涌出。
顾随在裴璎走后的第八年再次见到她。
派去接送的轿车停在府门,车门被候着的人拉开,先伸出的是一只白色的低跟女士皮鞋。
再向上是匀称的小腿肚,云锦旗袍勾勒出姣好身型,雪白的毛呢外衣,手上拎着小小的挎包,腕上戴着那只银镯,短发,水墨般渲出的眉眼。
顾随的目光凝在她隆起的肚子。
他凛住呼吸,任北风混着冰碴一齐扎进心肺。
他的弟弟顾盼从另一侧下车,牵出来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
那小孩子分明就是另一个裴璎,一身白色小洋装搭小皮鞋,头发烫了时兴的洋娃娃卷,噙水的一双鹿眸,红润嘴唇,小脸盘,尖下巴。只是面颊鼓鼓,眼里一片天真纯粹。
天真,天真太不易。
看来是不怕生的,坐了一路车也不见困倦,只是好奇,不住地打量周围。
见了生人倒是害羞,又许是顾随看她的目光太直勾勾,总之是一下子扑到了顾盼怀里,口中只叫着:“爸爸。”
顾盼蹲下去哄她,“菲菲乖。”
顾随整个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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