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月升看着眼前那碗清汤寡水的米粥。

视线里自动跳出一行灰色的字。

【资产评估：价值接近于零，食用后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导致医疗成本增加。】

她把碗推开。

动作很轻，瓷碗在粗糙的木桌上划出一道无声的轨迹。

冷宫的空气是凝滞的。带着陈腐木料和经年尘埃的味道，像一潭死水。

她身边的两个小宫女，灵兰和竹雪，正缩在墙角，脸上是相似的菜色和恐惧。她们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在绝对的饥饿面前，忠诚是一种太过脆弱的资产。

蔚月升的目光扫过她们。

【姓名：灵兰。忠诚度：85%。核心需求：食物，安全感。当前状态：饥饿，虚弱。】

【姓名：竹雪。忠诚度：82%。核心需求：食物，家人的平安。当前状态：重度营养不良，绝望。】

数据冰冷。

和她现在的处境一样。

大炎王朝的废后。一个被皇帝以“无子善妒”为名，从凤位上拽下来，扔进这座活死人墓的女人。

穿越过来的第三天，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设定。

前世，她是投行顶尖的风控专家，处理过上千亿的供应链金融项目。眼前的困局，在她看来，更像是一个极端环境下的破产重组案例。

只不过，启动资金为零。

不，是负数。

吱呀一声，破旧的宫门被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个穿着青灰色袍子的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黄门。他捏着鼻子，仿佛这里的空气能玷污了他。

是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张全。

“皇后娘"娘"，哦不，现在该叫蔚主子了。”张全的声音尖利，像一把钝刀子在刮着生锈的铁皮，“这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灵兰和竹雪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蔚月升没有起身。她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她的视线，落在他腰间那块成色不错的玉佩上。

【资产评估：和田青玉，市场流通价约六十两白银。当前所有权：张全。可抵押性：高。】

张全显然对她的沉默很不满。他走到桌前，将几块碎银丢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蔚主子，这是您这个月的月例。内务府也是按规矩办事，您别嫌少。省着点花吧。”

碎银在积灰的桌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蔚月升的目光终于从玉佩上移开，落在了张全的脸上。

数据流在她的视野中瞬间生成，比任何账本都清晰。

【姓名：张全。职位：内务府采买。】

【财务状况：负债三十七两。债权人：宫外‘利通’赌坊。】

【核心需求：三日内偿还赌债四十两（含利息）。】

【违约风险：极高。违约后果：右手被斩断。】

【心理状态：焦虑，急躁，外强中干。】

蔚月升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这是一个完美的切入点。

一个杠杆。

一个可以撬动她整个破产重组计划的支点。

她没有去看那些碎银，反而抬起头，平静地直视着张全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伪装的傲慢和真实的恐慌。

“你三天后需要四十两银子。”

蔚...月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全的心上。

“不然，你在‘利通’赌坊赊的账，就要用你的手来还了。”

张全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再由白转为一片死灰。

冷宫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张全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尖细的嗓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走了调。

“你……你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蔚月升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利通”赌坊的事，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悬在他头顶的刀。这件事，他连身边最亲信的小太监都没透露过。

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废后，是如何知道的？

蔚月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解释信息来源，是最没有效率的行为。她需要的是结果。

“我不仅知道你需要钱，我还知道，你挪用了采买‘司天监’观测星象用的那批鲸油，想在宫外倒卖填补亏空。”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可惜，你的下家跑了。现在，你有两个窟窿要补。”

张全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如果说赌债是断一只手，那挪用司天监的贡品，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他彻底慌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蔚月升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

“第一，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你，人头落地。”

张全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

“第二，”蔚月升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我帮你把这个窟窿补上。不止补上，我还能让你赚到比以前多十倍的钱。”

张全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却又夹杂着浓浓的怀疑。

“你？一个废后？你连自己的饭都吃不饱，你拿什么帮我？”

他不是没想过从蔚月升这里榨取油水。废后也是后，总有些压箱底的私房。可他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我身上，确实没有四十两银子。”蔚月升坦然承认。

她拿起发髻上唯一一支素银簪子，拔了下来。

【资产评估：九成足银，重一两二钱。当前市价：白银五两。】

她将簪子和桌上的几件旧首饰推到张全面前。

“这些，加起来大概值二十两。不是给你的，是我的投资。”

“投资？”张全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

“对，投资。”蔚月升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出资，你出渠道。我们合作，做一笔生意。赚了钱，你的债，我来还。你，替我办事。”

张全死死盯着桌上的首饰，大脑飞速运转。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但是，他能听懂“你的债，我来还”这七个字。

这七个字，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什么生意？”他沙哑地问。

蔚月升拿起桌上一根筷子，在积灰的桌面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圈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

“这里，是皇宫。”

然后，她用筷子尖，在圈的边缘，点了一个小小的点。

“这里，是冷宫。”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张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以为，这里是皇宫的终点，是废物的堆积场。”

蔚月升的筷子尖，从那个小点开始，划出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线，连接了整个圆圈的每一个角落。

“但他们都错了。”

“这里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很快，它会成为整个皇宫的物流中转仓，一个全新的商业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