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洲,没有把我,带回我们那个,冷冰冰的“家”。
他抱着我,去了市中心,一套,我从未来过的,顶层公寓。
这套公寓,很大,装修,是那种,极简的,冷淡风。
黑,白,灰。
就像傅言洲这个人一样,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他把我,放在了,主卧室的,床头柜上。
然后,他就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是说,看着我的骨灰盒。
一句话,也不说。
就那么,看着。
从下午,一直,看到了,深夜。
我飘在旁边,都快,飘睡着了。
他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走进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以为,他要去休息了。
可是,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他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柔软的毛巾。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
他伸出手,打开了,我骨灰盒的盖子。
我:“……”
不是吧,大哥?
你想干啥?
然后,我就看到,他,把那块,还带着水汽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伸进了,我的骨灰盒里。
他,在,擦我的骨灰。
擦得,很仔细,很轻柔。
仿佛,我不是一堆,冰冷的,粉末。
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擦完一遍,他又换了一块,干的毛巾,又擦了一遍。
直到,他觉得,干净了。
他才,满意地,盖上盖子。
我全程,飘在旁边,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生前,嫌我脏。
觉得我,碰一下,都脏了他的手。
现在,我死了,成了一堆灰了。
他倒,上赶着,给我“擦澡”了?
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做完这一切,他,好像,终于累了。
他躺在床上,侧着身,面对着我。
他伸出手,把我的骨灰盒,抱进了怀里。
冰冷的,白玉盒子,贴着他,滚烫的,胸口。
他闭上眼,眉头,却,紧紧地,皱着。
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沈鸢……”
我听到,他,在梦里,叫我的名字。
声音,很轻,很模糊。
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脆弱。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
以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
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我。
看,我还在不在。
确认了,我还在。
他好像,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起床,洗漱,换衣服。
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又恢复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傅总的模样。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我。
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最后,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等我回来。”
然后,他就去上班了。
我一个人,哦不,一缕魂,一个骨灰盒,待在这间,空旷的,公寓里。
我发现,我,离不开这个骨灰盒。
我的活动范围,就是以它为中心的,方圆十米。
这下好了。
生前,被他困在,婚姻的牢笼里。
死后,又被他困在,这个,该死的,骨灰盒里。
我沈鸢,上辈子,是刨了他家祖坟吗?
傅言洲,回来的,很晚。
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他,好像,喝了很多。
走路,都有些,不稳。
他没有开灯。
摸着黑,走到了床边。
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
他,又像昨天一样,把我,抱进了怀里。
“沈鸢……”
他把脸,埋在,冰冷的,玉盒上,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连你,都不要我了……”
我飘在旁边,听笑了。
什么叫,连我,都不要他了?
说得好像,他,多稀罕我一样。
“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你不是……恨不得,我马上去死吗?”
“现在,我死了。你该,开香槟庆祝啊。”
“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他,当然,听不到我说话。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你回来……好不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鸢……你回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飘过去,凑近了看。
才发现。
他的眼角,竟然,是湿的。
傅言洲。
那个,在我流产,大出血,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时,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的男人。
此刻,却因为,我死了。
抱着我的骨灰,哭了。
这,是我死后,看到的,第二个,笑话。
真他妈的,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