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京都的春来得迟,一场倒春寒卷着细雪,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冻得发脆。
工部衙署后院的暖房里,却暖香浮动,***正蹲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调试着新做的曲辕犁模型。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从七品官袍,
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侧脸线条利落,睫毛上沾了点暖房里的水汽,显得格外清亮。
谁也想不到,
这位在工部声名鹊起、凭改良农具和新式水利图纸让尚书大人另眼相看的陈主事,
竟是来自千年后的异世魂灵。“陈大人,将军府来人了,说将军在街口茶馆等您。
”小吏的声音打断了***的思绪。***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暖意,
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将模型仔细收好:“知道了,替我告个假。
”走出暖房,寒风扑面而来,***裹紧了官袍,街角的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早已坐了一人,
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色的猛虎纹,腰束玉带,配着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
正是当朝镇国大将军南青野。他生得面容刚毅,眉眼深邃,周身自带杀伐之气,
却在看到***的那一刻,瞬间柔和了下来。“怎么才来?冻着了吧。
”南青野起身将人拉到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异常温暖。
***挣了挣,没挣开,便任由他握着:“刚调试完模型,耽误了些,你今日不忙?
”“再忙也得见你。”南青野眼底带着笑意,给他倒了杯热茶,
“前几***说想吃城南的梅花酥,我让厨房做了,带来给你。
”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南青野的轮廓,***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心头微热。他穿来这三年,
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后来被南青野捡回家,再到凭借现代知识在工部立足,一路走来,
全靠这人护着。南青野是少年成名的将军,十五岁从军,二十岁封将,在军中威望极高,
在京都更是无数贵女的良人,可他却偏偏看上了身为男子的***,不顾流言蜚语,
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对了,”南青野的语气沉了沉,“昨日礼部侍郎送来两名女子,
说是他远房侄女,想给我做侍妾。我让管家打发走了。”***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他知道这是古代的常态,南青野身居高位,自然少不了有人巴结送礼,
女子、美婢更是络绎不绝,南青野从未接受过,可这种事,防不胜防。“云儿,
”南青野察觉到他的低落,握紧了他的手:“你放心,我南青野此生,只有你一人,
旁人送来的阿猫阿狗,我绝不会放在眼里。”***抬眼看他,南青野的眼神坦荡而坚定,
让他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些,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你不必为了我,得罪太多人。
”“得罪便得罪了。”南青野不以为意,“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窗外的雪渐渐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看着南青野棱角分明的侧脸,忽然觉得,
或许就这样下去,也挺好。他努力在这个时代立足,南青野为他遮风挡雨,
纵然有三妻四妾的世俗偏见,只要这人的心在他这里,便足够了。可他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距离和时间,从来都是感情最锋利的刀。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忙碌,
***在工部的差事越来越顺,他改良的曲辕犁大大提高了耕作效率,被皇帝下令在全国推广,
他绘制的新式水利图纸,也被用于治理沧河沿岸的水患,深得皇帝赞赏。
南青野依旧时常来看他,有时是深夜翻墙入府,只为看他一眼,有时是在他值夜时,
送来温热的饭菜。两人相处的时光,温馨而缱绻,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的风雨。只是,
巴结南青野的人从未停下脚步,有人送金银珠宝,有人送名贵字画,更有人变着法子送美人。
南青野依旧一一回绝,实在推不掉的,便让管家安排在将军府的偏院,形同虚设,
从未踏足过。***知道这些事,也明白南青野的难处,他从未抱怨过,
只是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现代的一夫一妻制,心中难免有些怅然,
但他很快便会压下这些念头,告诉自己,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便好。
变故发生在建安五年的秋天。边国北狄突然举兵入侵,边关告急的文书一日三道送抵京都。
北狄骑兵骁勇善战,短短半月便攻破了三座城池,直逼雁塞关。朝堂之上,皇帝龙颜大怒,
当即下令,命镇国大将军南青野率领十万大军,即刻启程,驰援边关。消息传来时,
***正在工部绘制大坝的详细图纸,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笔猛地一顿,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赶往将军府。将军府里一片忙碌,
将士们正在收拾行装,铠甲碰撞的声音、马蹄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南青野站在院中,一身戎装,更显英挺,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凝重。看到***跑来,
南青野快步迎了上去,将他揽入怀中:“我正要去找你。”“我要跟你一起去。
”***抬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南青野眉头微蹙:“边关凶险,刀剑无眼,你不能去。
”“我在工部任职,负责军需器械和水利修缮,边关也需要这些。”***试图说服他,
“我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帮你。”“不行。”南青野的态度异常坚决,“你留在京都,
我才能放心,你的才华在工部,在朝堂,留在京都,你能做的事情更多。”他顿了顿,
捧起***的脸,眼神温柔而恳切,“云儿,听话。等我平定北狄,一定立刻回来,
再也不离开你。”***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和不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边关战事吃紧,
他去了未必能帮上忙,反而可能成为南青野的累赘。而且,
他手上的治水方案和大坝图纸还未完成,这关系到沿岸千万百姓的生计,他不能半途而废。
“好,我留下。”***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你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嗯。”南青野将他紧紧抱住,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我回来。”出征前夜,两人依偎在床榻上,一夜未眠。
南青野细细叮嘱着他在京都的注意事项,让他按时吃饭,不要熬夜,遇到事情不要硬扛,
去找他留在京都的暗卫。***只是安静地听着,将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一别,
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这是我的贴身玉佩,你带着。
”南青野将一枚温润的白玉佩放在***手中,玉佩上刻着一个“南”字,“看到它,
就像看到我一样。”***握紧玉佩,指尖冰凉,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
里面装着他亲手调制的草药,能提神醒脑,防虫蚁:“你带着这个,在边关用得上。
”南青野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熟悉的清香让他心头一暖。他低头,吻上***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
南青野便率领大军出发了。***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身。手中的白玉佩温润依旧,可他的心,却空落落的。他不知道,
这一别,不仅仅是距离上的遥远,更是人心的隔阂,他们的爱情,
终究没能抵过岁月和距离的考验。南青野出征后,***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白天在工部忙碌,晚上便回到空荡荡的将军府,对着孤灯,
一遍遍看着南青野留下的书信。起初,书信往来十分频繁,南青野每到一处,
都会派人送信回来,信中详细描述着沿途的风景、军中的情况,字里行间满是对***的思念。
“云儿,今日路过雁塞关,想起你曾说过想看看边关的落日,待我平定北狄,便带你来看。
”“军中伙食简陋,不及家中你做的饭菜可口。等我回去,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昨夜梦到你,你还是穿着那件石青色的官袍,站在暖房里调试模型,阳光洒在你身上,
好看得紧。”每一封信,***都会反复读上好几遍,直到信纸被摩挲得发皱。
他会认真地回信,告诉南青野京都的近况,告诉他自己的工作进展,叮嘱他注意身体,
不要太累。他还会将自己改良的农具图纸、水利方案整理好,派人送往边关,
希望能为军队的后勤保障出一份力。南青野收到后,总会在回信中夸赞他,
说他的图纸帮了大忙,军中将士都很感激他。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在这一年里,
***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从从七品主事升任为正六品员外郎,在工部的地位越来越稳固,
皇帝对他十分赏识,时常召他入宫议事,询问水利、农事方面的问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南青野的书信渐渐少了,从最初的每月一封,变成了两月一封,信中的内容也越来越简短,
不再有详细的描述,只是简单告知自己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挂念。***心中有些不安,
但他告诉自己,南青野在边关战事繁忙,分身乏术,没能及时回信也是正常的,
他依旧按时写信,将自己的思念和牵挂一一写下,派人送往边关。可他的信,往往石沉大海,
很少能收到回音。建安六年的冬天,***收到了南青野的第四封信,
也是间隔时间最长的一封,这封信是半年前寄出的,信纸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近况安好,战事胶着,无暇多述。云儿保重,勿念。”没有思念,
没有叮嘱,甚至没有一句问候。***握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边关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南青野会变成这,是受伤了还是是战事太过艰难,让他心力交瘁?
又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日夜难安。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
工作时也常常走神,他想立刻赶往边关,去看看南青野到底怎么了,
可他手上的治水方案还未完成,大坝的修建也到了关键阶段,他不能说走就走。纠结了许久,
***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将自己最新改良的几种农具图纸和详细的使用说明整理好,
进宫求见皇帝。皇帝看到图纸后,龙颜大悦:“陈爱卿,你这改良的农具,
可比之前的好用多了!有了这些,今年的粮食收成必定大增!”“陛下谬赞。
”***躬身行礼,“臣有一事相求。”“哦?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笑着问道,
“黄金白银?还是官职爵位?”“陛下,臣不求黄金白银,也不求官职爵位。”***抬起头,
眼神坚定,“臣想向陛下求三个月的假期,前往边关探望南将军。”皇帝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是担心南将军?”“是。”***坦诚道,“南将军出征已有两年,
书信渐少,臣心中不安。臣想亲自去边关看看他,也好安心。这些农具图纸,
或许能为边关的屯田提供帮助,臣也想亲自将其交给南将军。”皇帝沉吟片刻,
看着***眼中的恳切,又想到他为工部做出的巨大贡献,点了点头:“准了。
朕给你三个月的假期,你去吧。务必将这些农具图纸交给南将军,助他早日平定北狄。
”“谢陛下!”***心中大喜,连忙叩谢。离开皇宫后,***立刻开始收拾行装,
他带上了南青野留下的白玉佩,带上了给南青野准备的衣物和药品,还有那几份农具图纸。
南青野留在京都的两名暗卫,阿大和阿二,也主动要求随行保护,***没有拒绝,边关凶险,
有他们在,也能多一份保障。一切准备就绪,***骑着一匹快马,带着阿大和阿二,
踏上了前往边关的路。从京都到边关,路途遥远,足足有三千里地,***一行人日夜兼程,
不敢有丝毫耽搁。他们风餐露宿,日夜奔波,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喝泉水,
累了就下马休息片刻。***从未吃过这样的苦,一路上风尘仆仆,脸被风吹得干裂,
手上也磨出了水泡,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赶到边关,见到南青野。
经过近一个月的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边关的重镇,雁塞关。此时的雁塞关,戒备森严,
城墙上旌旗招展,士兵们严阵以待,眼神警惕地注视着远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让人感受到了战争的紧张气氛。
***一行人在雁塞关外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前往军营,
而是想给南青野一个惊喜,让阿大和阿二先去打探一下军营的情况,自己则在客栈休息,
整理了一下衣物和仪容。夜幕降临,月明星稀,***换上一身轻便的夜行衣,
避开守城士兵的视线,悄悄潜入了军营。军营很大,帐篷林立,
士兵们巡逻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凭借着阿大打探来的消息,
一路小心翼翼地朝着中军大帐走去。中军大帐是南青野的住所,位于军营的中心位置,
远远地,***就看到大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心中一阵激动。他加快脚步,来到大帐门口,
正要掀帘而入,却听到了帐内传来的暧昧**声和男子低沉的***声。***的脚步猛地顿住,
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那个男子的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南青野的声音。
“嗯……将军……”一个声音娇媚入骨,带着浓浓的喘息。“乖,
再软一点……”南青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还有一丝***从未听过的温柔。
***站在帐门口,浑身冰冷,手脚发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曾经对他说过此生只有他一人的男人,那个让他日夜思念、千里迢迢赶来探望的男人,
竟然在军营里和别人缠绵。帐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
狠狠扎进***的心脏,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
转身踉跄着跑出了军营。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
才再也支撑不住,扶着一棵大树,哇哇大吐起来。吐完之后,他顺着树干滑坐在地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他想起了南青野出征前的承诺,想起了那些温馨缠绵的夜晚,
想起了自己一路上的艰辛和期盼,可这一切,都在刚才那刺耳的声音中,化为了泡影。原来,
三妻四妾的世俗偏见,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原来,南青野的承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不堪一击。他在树林里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嗓子沙哑,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可是是***,来自现代的***,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他不接受背叛,
更不想要一份被玷污的感情,他有洁癖,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既然南青野已经变了心,那这份感情,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他擦干脸上的泪水,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中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想起帐内的那些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