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出差紧锣密鼓。

我屏蔽了所有来自老家的信息，一头扎进工作里。

签合同，见客户，开会。

我像一台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一丝不苟地运转着。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那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才会像潮水般涌上来，将我淹没。

三天后，项目顺利收尾，我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落地，打开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几十条微信和短信，像雪片一样涌了进来。

除了我妈和我弟，还有一堆我平日里并不怎么联系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点开那个死寂了三天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微信群。

果不其然，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最活跃的是我三姑，她正在用一连串的语音对我进行声讨。

“曦曦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弟弟呢？他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啊！”

“你一个月挣那么多，帮他还点房贷怎么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妈都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你赶紧给你妈和你弟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下面，几个姑姑、舅妈纷纷附和。

“就是啊，曦曦太不懂事了。”

“跟自己弟弟计较，传出去让人笑话。”

“女孩子家家，心胸要开阔一点嘛。”

我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论，胃里一阵翻滚。

她们知道什么？

她们只知道我月薪高，是金融高管，却不知道我为了这份薪水，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头发，牺牲了多少健康。

她们只知道我该“帮衬”弟弟，却从不问我弟弟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我没有回复任何一句话。

我默默地打开相册，将那张整理好的，长达五年的银行月度还款记录长图，直接甩进了群里。

红色的转账记录，一条条，密密麻麻，像一道道刺目的伤疤。

紧接着，我又甩出了方小雅那条朋友圈的截图。

那张岁月静好的照片和那句“玻璃心，嫁不出去”的配文，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扎眼。

群里顿时安静了。

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之前还在滔滔不绝的三姑，没了声音。

那些附和的亲戚，也都集体失声。

我等了几秒，然后，慢条斯理地在输入框里编辑了一段文字。

“各位长辈，大家晚上好。”

“这张图，是我过去五年，为我弟弟程阳的房子，总计支付的120万还款记录。”

“这张截图，是我那被我‘帮衬’着的弟媳，在我为他们付出120万后，对我‘开的玩笑’。”

“五年，120万，换不来在他家借住一晚，反遭羞辱和嘲讽。”

“这笔钱，我认了，就当花钱买了教训，喂了狗。”

“从今往后，程家的任何事，我程曦一概不管。也请各位长辈，不要再为了他们的事来‘劝说’我。”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你们演什么家庭和睦的戏码。”

文字发出去，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死寂的群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几秒钟后，三姑的私聊窗口弹了出来。

她的语气瞬间缓和了，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曦曦啊，三姑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这……小雅也太不懂事了。你别冲动，气头上别做什么决定，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我冷眼看着她前后不一的嘴脸，只觉得可笑。

我没有回复她。

紧接着，我妈的语音在群里炸响了，一条接一条，充满了气急败坏的咒骂。

“程曦！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要把家里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六亲不认的畜生！”

“你弟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毁他！”

我直接按了免打扰，世界清净了。

又一条私聊信息进来，是程阳。

“姐，我错了。”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我这个高傲的弟弟对我说这三个字。

可惜，太晚了。

“你别这样，行不行？妈真的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好好说。”

他的语气里满是哀求，却依旧把妈搬出来当挡箭牌。

我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妈的心脏病，而是你下个月的房贷怎么办。”

发完，我关掉手机，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