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晗承诺护我一生。他高中状元,却以画师之名入了公主府。千佛寺下,我为他祈愿,
他在与公主私会。她反骂我是勾人妖精。我几乎被烧死,得沈禅所救。我才明白,
我真的是妖。我是竹子精,沈禅是蛇精。傅晗,是我在人间,偶遇了一见钟情的结。
人妖殊途,我与他,终成不眷属。1这年春,傅晗成了状元。他说,
他要在年底举办了订婚宴,说是于来年开春,明媒正娶迎我入门。十里街出了个状元,
很是热闹。我坐在窗棂前,听见街头放起了鞭炮震天。可我心中很是忐忑。我是个瞎子。
傅晗说,我为他裁衣织锦三年,织瞎了一双眼睛。他言辞诚恳,向我承诺:“阿娩,以后,
就让我来照顾你,我都会护你一辈子。”我织瞎了一双眼睛,换来了他高中。可是,
我的脑海之中,并没有他所说的裁衣三年的记忆。什么时候瞎了眼睛,也不记得。“阿妧,
你双目失明以后,难以接受,所以才失去了这一部分记忆。”我点头,不再疑惑。可是,
瞎了以后,我心中总是感到忐忑不安,愈加痛苦。我的世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那种恐惧,像被整个世界抛弃。“阿妧,你会好起来的。”这句话,他每天都在说。
他带我到京郊外晒太阳,感受鸟雀啾啾的欢欣;带我去郊外的千佛寺祈福,
求神名护佑我早日重见光明;为我请大夫,煎药,**目周,为我讲京中有趣的事情,
给我解闷......一切亲力亲为。无所不做。我虽然不能看见,但他的存在如同暖阳,
一度黑黢黢的世界有了不同的色彩。就是这样暖烘烘的一个人,将我从痛苦的边缘拉了回来。
后来,我的眼睛复明了。虽然看事物依旧影影绰绰,见人只见轮廓。
但对一个长处于黑暗的人来说,能重见光明,是神明莫大的恩赐。
若说过去的我为了他日夜操劳,很傻,却爱得勇敢,热烈。这是我们彼此相爱印证。同样,
我也对他的爱深信不疑。可是,这份爱就像是绚烂的烟花。来时轰轰烈烈,去时熄焰无声。
2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公主喜欢画画。傅晗成为状元以后,留京做了一个闲官,不到半年,
一道圣旨将他调去了公主府,做了画师。从那以后,他开始变得冷淡,
对我的承诺也不再记在心上。我很怕,我们只订了婚。我为他做羹汤,他说,不饿。
我为他整理书房,想要亲近他,他说,最近太累。我等他回府,他见我入了夜还不休息,
便说一句,阿妧以后不用等我。重见光明,我以为是恩赐,可我才发现,这是痛苦的开始。
圣上秋猎,傅晗携我同往。公公牵来一匹總马,问,“此马性子烈而难驯,
诸位可有人敢来试骑?”“且让本公主来试试这马!驾——”马背上,公主目光熠熠,
身姿飒爽。一骑而过,风猎猎吹,百步扬尘。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公主飒爽的样子,
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在傅晗眼中的样子。他的目中,尽是欣赏。
“在马背上驰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啊?”“阿娩也想试一试吗?”“我可以教你。
”他一如既往,笑得温柔,虽然这般问我,可是眼睛不曾离开马驹上那一抹明艳的身影。
这时,公主已经下了马,朝我们这边走来。“傅晗!”“你我许久不曾同骑,要不要一起?
”傅晗笑了笑,“好。”她笑得俏皮,又说:“傅大人给我画的画,不是坐着便是站着,
过几日为我画一幅纵马图吧。”“好。”“阿娩,你先回去吧。我过几日得了空再教你。
”二人并肩离开,公主回头看我,目光多了几分我读不懂的意味。我低下头,敛去目光。
原来,傅晗的世界,不止我一人。3千佛寺,檀香袅袅,经鼓靡靡。傅晗曾带我来祈福,
如今他公务繁忙,我只好独自一人前往千佛寺还愿。佛前心,虔诚心,最是灵验。
想起傅晗所做的一切,我心中一片柔软。“女子阿妧,恳求佛祖,保佑傅晗仕途顺畅,
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我愿日行三善,积福积德,以还夙愿。”祈福毕,走出正殿。
目中尽是山中秋景,落叶飒飒有声,踩在脚下,脆耳得很。我心中被这种踩落叶的声音吸引,
不禁沿着一地落叶往前,一步一步。若非那冥冥之中落叶的指引,我永远不会明白,
公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傅晗,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再是记忆中雍容高贵的语调。公主的声音,娇腻而温软。“明知故问,
我的心思公主心知肚明,何必说的这么明白。”“真是调皮。”那熟悉的声音,
有一瞬间我以为是错觉。“傅哥哥,我等你,已经够久了。我会失去耐心的。”“公主见谅。
”“那我可要惩罚你……嗯……傅哥哥……”两人紧抱的身影令我如坠冰窟,如被石化在地。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冷得像是地狱吹来,深入骨髓,刮骨锥心。我抖了抖身子,恍惚之间,
想起初见公主之时。“娩妹妹,我真羡慕你。”“这天下,竟然还有我羡慕的女子。”那时,
我还在病中,公主登门。我与她并不相识,只以为她是来找傅晗。她说,她专程来看我,
要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让傅大画师痴情至此。……我想往回走,
脚下似乎被一种阴湿的藤蔓牵绊,重得挪不动脚步。勉强背靠回墙内,风猎猎刮向脸庞。
明明上一秒,我还在为他祈福。我蹲下身子,隔了很久,久到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我会护你一辈子。”“阿妧,嫁给我。”明明,他曾许下重诺。我顿感腹中一阵痉挛,
不禁吐了一地。我勉强站起来,僧人迎面走来,扶我回到寺中。“姑娘,
可要贫僧请傅大人前来?”我急忙阻拦,“今日是我独自前来,不必惊扰他。
”他知我是状元的未婚妻。我问他,公主和傅晗是不是经常来千佛寺。他避而不答,
只说:“缘起时聚,缘尽时散,阿弥陀佛。”我不禁潸然泪下。既如此,那便离开,
又有何妨?4十里街,对街有一处义民堂,乃民间集资所设。我离开前,
将傅晗送的锦缎拿去捐。进门时,义民堂的人很惊讶。“状元夫人怎么来了?
”一时间私语不断,我还未嫁给傅晗,可是,他曾公开设宴订婚,
邻里间不免有人喊我“状元夫人”。从前听着并不在意,如今却刺耳非常。
“诸位还是唤我阿妧姑娘吧,我......我不是状元夫人。”她们笑了笑,
只以为我害羞了。一位平日里被大家称作“姨婆”的妇人接过了锦缎。
相触间摸到对方的两指之间的硬茧,有些诧异。“阿妧姑娘莫怕,做针线活多了,
自然就这样了。”“辛苦姨婆,为了这里的孩子们做了这么多。”“她笑了笑,这算什么,
老妈子擅长这个,自打开堂做到现在,做了几十年,习惯了。”我突然想起了自己。
傅晗曾说,我裁衣织锦三年,甚至织瞎了眼睛。可是,我的手上并没有任何手茧的痕迹。
“姨婆,是不是做过针线活的手,都能看出来呢?”她笑道:“茧子会消失,看不出来,
但是做过针线活,再久都不会生疏。所谓熟能生巧嘛,阿妧想学?”我摇了摇头。回到家,
我拿起针线,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藏针也做不出来。那种陌生的感觉,
是一种从未碰过针线的别扭之感。5傅晗回府后,见我兀自坐在房中,手中盘着针线活,
声音略显惊讶:“今日为何做起了针线活,眼睛才好多久?”“公主缠着我画纵马图,
很早就答应了她,这才晚了许多才……”“傅晗,如果一个人学会了骑马,过了很久再去骑,
会不会忘记呢?”“当然不会,骑马不同于礼学,诗书讲究温故知新,骑马却讲究四肢协调,
并非隔得久了就会忘记。为何这么问?”“你曾说,我裁衣三年,为何我拿起针,
连穿针引线都觉得如此陌生呢?”“我到底是怎么瞎的?”傅晗眉间微皱,
再开口时已是不耐烦的样子。“你为何偏要纠结于过去?”“我只是想要找回过去的自己,
这难道有错吗?”“如今的我们不是很好吗?”“乖,别闹了,
公主她不过是要我多画几幅画,我和她没什么的。”“你为何还要隐瞒?你不累吗?
”“那一日,我去还愿。你曾带我去过的。我眼睛好了,
可是你却让我看见了你和她......”我怔怔看他闪烁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求证。
“你都知道了?”我在等他挽回,可是他没有。那烛光映出的眼眸一片冰冷。
“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都是假的吗?你为何要骗我?”他邹着眉头,
黑色的眸子似乎隐含着复杂的情绪。“我看不见的时候,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呢?
你......”我还没说话完,他似乎厌烦地打断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既然无法接受,就离开吧。”那一刻,所有的痛苦似乎变成了某种悲愤。我以为,
重见光明我就会得到幸福。我以为,我所求的不过是重见光明。可我竟然为了他,
清晰地看见了内心的不甘甚至是怨恨,瞬息之间,又发现没有任何的立场去恨他。
他曾护我走了一段很暗的路,我走过来了,没理由恨他,更没理由留他。
他那双眼睛似乎洞穿我的思绪,指骨分明的手指握起了拳。“不甘心?”“你太单纯,
单纯的东西都很有趣,不是吗?”“人是善变的,那时候我怕你死,帮你不过是,
我一时的怜悯。”字字句句,如利刃戳破一个五彩斑斓的梦。他一步步靠近,将我逼入墙角,
耳际带起一片酥麻,“现在的我,腻了!”离开前,他将一个盒子放在桌面上。
“这是你曾经送我的,如今还你。从此,你我一别两宽,不要再见面了。”是一支竹刻笔,
笔上雕了“妙笔生花”四字。那是我送他的,他曾说,这支笔于他而言很重要。三年温习,
从不离手。我捏着那只笔,终究下了决心。我要离开他。5郊外,绿野青葱,天地广阔。
离开傅晗,我能去的地方很多。可是,我却不知道要去哪里。过去,我的一切都围着他转,
如今离开他,竟觉陌生。几日以来,我频频做梦。一瞬,似乎是元宵,傅晗执我之手,
共同放一盏花灯,他说:“恩爱白头,不负卿年。”写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花盏,
落入千灯共浮的湖上。一瞬,是他跪在千佛寺。“傅晗以性命起誓,一生护佑曲妧,
绝不负她。”一瞬,又见一片葱郁的竹林。“信女子以竹灵代身,一叩首,愿他高中状元,
得偿所愿。二叩首,愿佛祖护佑傅晗,一生平安;三叩首,所有罪孽,阿竹独自承担,
不要牵罪于他才好。”竹影绰绰,尖叶婆娑,一个声音朝着一个寺庙的方向许着愿。
一尾蛇懒懒的盘在竹上,说了句:“吵死了。”醒来睁眼,灯花燃尽,客栈一片漆黑。
我有些恍惚,擦了擦已经洇湿的枕巾。光怪陆离的梦一时间竟分不**假。再次醒来,
我被绑在木桩上。眼前映入的是公主的脸。我头昏目胀,失去意识之前,闻到的是某种迷香。
公主竟然迷晕了我,将我绑起来了。“他竟然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凭什么!”再次见面,
她竟是面目狰狞。“我堂堂公主,对他低三下四。”“而你,不过是一只妖!”“公主,
你在说什么?”我手腕传来紧缚的痛感,问她:“你要干什么?”四周是酒气浓郁的干柴,
公主身后的侍卫,举着火把。“我要你死。”“你疯了,你这么喜欢他,我让给你,放我走。
”她笑得眼睛发亮:“你错了,我不是喜欢他,我恨他。”“我要让你灰飞烟灭。有朝一日,
他知道真相,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她狠狠地看着我,眼中尽是一片怒火。“这支笔,
就是竹灵吧?”“你只有灰飞烟灭,我才能安心!”“放火!”公主将笔扔在我脚下,
一旁的侍卫已经将火把扔到眼前。我还来不及辩驳,一阵汹涌的热浪瞬间逼近,
灼热的剧痛从脚边炸开。“啊......好疼,
傅晗......”灼热的剧痛令我无法思考,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直至意识被剧痛吞噬,我仿佛自己身在阿鼻地狱,受爱恨炼化的业火炙烤。傅晗,若有来生,
希望我们不要再相爱了。6“傅晗,这支笔送给你。它叫妙笔生花。”“我听说,
这支笔很特别,只要得到了义最虔诚的心去祈祷它,用它考试的人就一定会高中状元。
”“竹灵,你可知,你这样做,毁了累世的修为,如果暴露身份,没想过会万劫不复吗?
”“沈禅,我已经决定要留在他身边了。”......一股苦涩的药味飘了进来,
我醒来的时候,一眼认出了沈禅。“是你?”我记起了一切。许多年前,傅晗还是一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