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突然凝固。陆景琛的手指掠过我的额角时,我闻到他袖口残留的消毒水味。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节处有道新鲜的擦伤。"头发。"他收回手,指间夹着根断发。
投影仪蓝光打在他睫毛上,在眼睑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全部门经理的咖啡杯都悬在半空。
陈特助的钢笔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看见他皮鞋尖在发抖。"继续。"陆景琛敲了敲桌面。
他后脑的纱布边缘露出一点,像财务报表上多出来的小数点。
市场总监的激光笔在PPT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午休时我在档案室翻到他的病历。
脑CT胶片凉得像停尸房的金属托盘,
满边缘:"杏仁核代谢异常......建议复查......"咖啡渍在采购单上漫延时,
我正在给马克杯贴标签。陈特助的道歉卡在喉咙里,褐色液体已经洇透了纸张。
那团污渍边缘的锯齿,和我杯底褪色的鲸鱼图案一模一样。"监控室说系统升级。
"陈特助用纸巾按着桌面,指腹发白,"上周三的录像......"我的杯子突然倒了。
温水顺着桌缝滴在膝盖上,烫得人一激灵。玻璃窗外,陆景琛的身影正穿过办公区,
后脑纱布在阳光下透出淡红色。护士站的电话在口袋里震动。我数到第七声才接起来,
听筒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陆总问他的止痛药......"陈特助的声音卡了一下,"在你左边抽屉。
"药瓶里少了两粒。我盯着掌心的白色药片,突然想起病历本最后一页被撕掉的痕迹。
监控室电脑屏幕的反光里,有根长发粘在陈特助的西装领口。比我的发色深两度。
监控室的蓝光刺得眼睛发酸。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凌晨2:17,
画面里陆景琛的领带松垮地挂着。他手指抚过我键盘的弧度,像在触碰钢琴的黑白键。
"系统上周三才升级过。"陈特助的喉结动了动,西装第三颗纽扣映着监控画面,
"陆总要求保留三个月内的夜间记录。"我的保温杯在他手里转了个圈。
杯底鲸鱼图案蹭到他虎口的茧,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他突然把杯子倒过来,
指腹摩挲着杯底刻痕:"L♡S?"茶水间的微波炉突然叮了一声。陈特助的睫毛抖了抖,
监控画面正好切到陆景琛弯腰拾起我掉落的发卡。他把它放进西装内袋的动作,
像在藏一枚子弹。"行程表在最后一页。"陈特助递来的文件夹带着打印机余温。我翻开时,
有张便签纸飘出来,上面画着会议室的速写——我的侧影被圈在窗框构成的画框里。
钢笔从文件夹夹层滑落。笔帽旋开时,金属内壁的刻痕刮疼了我的拇指。
那些字母的凹槽里藏着墨渍,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走廊传来脚步声。
陈特助突然抓住我手腕,他掌心的汗沾湿了药瓶标签。"陆总车祸那晚,
"他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副驾驶储物箱里有你的年度体检报告。"屏幕保护程序突然启动。
我工位的监控画面变成素描——他连我睫毛在屏幕反光下的弧度都记得。
画纸边缘有褐色的圆形痕迹,和我马克杯的杯底严丝合缝。"止痛药。"陈特助突然松开手。
他后撤时撞到主机箱,监控画面闪出雪花点。我看见他领口粘着的那根长发,
在蓝光下泛着栗色。药片在舌根化开时,护士站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忙音。
我数到第十二声,听见电梯到达的叮响。玻璃门外,陆景琛的袖口卷到手肘,
那道新鲜的擦伤结了薄痂。病历本从抽屉滑出来。被撕掉的页码断面参差不齐,
像是匆忙间用尺子压着扯掉的。CT胶片上的阴影形状,像极了我杯底那条褪色的鲸鱼。
"监控硬盘今晚送检。"陈特助突然挡住屏幕。他的影子投在素描上,
正好盖住画里我微微张开的嘴唇。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像三周前那场车祸的余韵。
我摸到键盘缝隙里有东西。取出来是半片安定,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陆景琛昨晚的咖啡杯还放在我桌上,杯沿有个淡淡的唇印。咖啡机开始自动清洗。
陈特助的背影在监控里变得模糊,
画面切换回实时影像——我的空椅子上放着陆景琛的西装外套,内袋露出半截发卡。
屏幕突然全黑了。整个办公区的电脑同时闪出蓝屏,下一秒,监控画面跳了出来。
是陆景琛的书房。他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我的年度考核表。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摩挲,
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品。"……反应速度很快,"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但咖啡总是泡得太甜。"日期显示——车祸前三个月。我盯着屏幕,指尖发凉。
陈特助站在我身后,呼吸微滞。他手里端着下午茶点心,托盘上的马卡龙排列得整整齐齐。
粉色的那颗,形状和我工位上消失的便签纸一模一样。"系统故障。"他放下托盘,
声音绷得很紧,"IT部已经在处理。"我伸手去拿咖啡杯,杯底磕在桌面上,
发出一声轻响。监控画面还在继续。陆景琛的手指停在考核表的最后一栏,
那里写着我的名字。他的指节微微收紧,纸张边缘折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太近了。
"他低声说,然后突然笑了,像是自嘲,"会吓到她。"陈特助的呼吸声重了一瞬。
我低头看向托盘。那块粉色马卡龙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缺口,像是被人用指甲轻轻掐过。
和我工位上消失的那张便签纸,严丝合缝。屏幕突然闪烁,画面切换。
是陆景琛站在我的工位前,指尖轻轻擦过键盘。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东西。
日期——车祸前一周。陈特助的手搭上我的椅背,指节泛白。
"IT部说……"他的声音卡了一下,"系统被黑了。"我盯着屏幕。陆景琛俯身,
从我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他展开看了一眼,然后折好,放进了西装内袋。那张纸的边缘,
露出一角粉色。和我消失的便签纸,一模一样。陆景琛敲我桌面时,
我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蓝光发呆。他的指节在桌面上叩了两下,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搬过去。"他指了指他办公室外的新工位,玻璃墙透亮得能看清他桌上每一份文件的边角。
陈特助站在他身后,手里抱着我的收纳盒。他的指节在纸箱边缘压出几道折痕,
像是用力过猛。"现在?"我问。陆景琛没回答。他转身走回办公室,西装下摆擦过门框,
带起一阵很淡的消毒水味。新工位的键盘比原来的凉。我伸手敲了几个键,指纹留在上面,
像某种无声的标记。陈特助放下箱子,从口袋里摸出U盘。他塞进我手里时,指尖微颤。
"系统备份。"他低声说,"昨晚IT部恢复的。"U盘**接口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文件夹里全是监控录像,日期从三个月前开始,一直到车祸前一天。我点开最近的一个。
画面里,陆景琛站在我的旧工位前,手里捏着一块酒精棉片。他低头擦拭键盘的缝隙,
动作细致得像在清理古董。日期显示——凌晨三点十二分。玻璃墙后,
陆景琛的钢笔突然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后颈的绷带边缘露出一截,
纱布下隐约透出一点血色。陈特助的呼吸声重了一瞬。"车祸当晚,"他压低声音,
"陆总去过酒吧。"U盘里最后一个视频文件名是一串乱码。点开后,画面晃动得厉害,
像是**的。陆景琛坐在吧台前,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已经化了,杯壁上凝着水珠。
"她不喜欢甜的。"他突然说,声音沙哑,"咖啡……要加双份奶。"酒保递过纸巾,
他抬手挥开。玻璃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阿宁!"我的小名。屏幕突然黑了。
陈特助的手按在电源键上,指节发白。他的领带夹松了,金属边缘反射的光刺得我眯起眼。
"IT部说系统又故障了。"他松开手,声音绷得很紧,"可能是病毒。"玻璃墙后,
陆景琛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透明隔断,落在我身上,像某种无声的质询。我低头看向键盘。
键盘缝隙里卡着半张便签纸。我捏着边缘往外抽,纸角沾着咖啡渍,已经发脆。
上面画着简笔鲸鱼,和我马克杯底的图案一模一样。陆景琛的办公室门突然开了。
他手里拿着西装外套,袖口卷到手肘,那道擦伤已经结痂。"跟我来。"他说。
他的休息室比想象中简单。衣柜门嵌在墙里,几乎看不出缝隙。他拉开最下层抽屉取领带时,
我听见金属滑轨发出异常的声响。"咖啡。"他突然说,"今天别加糖。
"我伸手去接他递来的领带,指尖碰到抽屉边缘。有什么东西咔哒响了一声。
衣柜侧面弹开一道三指宽的缝。陆景琛的动作顿住了。他的喉结动了动,领带从指间滑落。
暗格里整齐挂着七套西装。浅灰、雾蓝、燕麦色——全是我平时最常穿的色系。
最边上那件的袖扣,和我上周弄丢的那对几乎一样。"系统升级完成了吗?"他问得很突然。
手指扣住暗格边缘,指节发白。我的手机突然震动。陈特助发的邮件,
附件标注着"季度报表备份"。下载进度条走到一半,咖啡机突然发出蒸汽声。
附件里全是扫描件。
我三年来扔进碎纸机的草稿、茶水间留言板上的便利贴、甚至报销单背面的涂鸦。
每张右下角都手写着日期,字迹工整得像是某种档案。咖啡杯托突然转动。
机器打出的拿铁表面,浮着我的名字——和工位名牌完全一样的烫金字体。
陆景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像是发烧。"那天晚上,"他的声音很低,
"酒吧监控..."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陈特助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IT部说系统有异常登录。
"暗格里的西装飘出很淡的雪松味。和我衣柜里的除湿包是同款。最里侧的口袋露出纸角,
粉色的,边缘有熟悉的锯齿。陆景琛松开手。他的手机屏幕亮起,
锁屏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我伏在工位上午睡,发丝垂在键盘上。咖啡机又响了。
这次打出的拉花是个问号,奶油边缘慢慢塌陷。陆景琛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靠在休息室沙发上,领带松散地挂着,呼吸声很重。"密码..."他闭着眼睛,
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N-I-N-G-5-2-0..."我握着的玻璃杯突然滑了一下。水珠溅在茶几上,
映着顶灯的光。那是我家WiFi密码。陈特助推门进来,手里拎着急救箱。
他蹲下来开箱时,我闻到了熟悉的酒精棉片味道。阿司匹林摆在最上层。中间是退烧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