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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恶化,脓血混着污秽,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高烧席卷而来,让秦笙止不住地战栗。
意识模糊间,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散发着腐臭的垃圾堆旁。
瘦骨嶙峋的少年,像一头被困在绝境的幼狼,浑身脏污。
却有着一双写满倔强与不服输的眼睛。
他正从馊水桶里***可以果腹的东西,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凶狠地瞪回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
那一刻,秦笙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孤独,挣扎,却不肯向命运低头。
她走了过去,将自己手中干净的食物递给了他。
少年迟疑着,警惕着,但饥饿最终战胜了尊严。
他狼吞虎咽,她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从那天起,他们就成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她比他大一些,他便叫她“笙姐”。
他们一起在港城最肮脏的角落里挣扎求存,分享一块发霉的面包,共御街头混混的欺凌。
她把所有能得到的、稍微好一点的东西都给他,教他格斗,教他认字,也教他......
如何在这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
她记得有一次,少年容枭年轻气盛,得罪了当时盘踞一方的黑老大。
对方将他堵在巷子里,扬言要剁掉他一根手指。
秦笙得到消息赶去时,看到的就是容枭被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砍刀即将落下的场景。
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有任何可以与黑老大抗衡的资本,除了她自己。
她主动走上前,对那个满身横肉的男人说,她愿意用自己,换容枭安然无恙。
男人***邪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终,挥退了手下。
那间充斥着烟酒和欲望气味的包厢,成了她的炼狱。
她被强行灌下烈酒,意识涣散间,衣服被撕裂,冰冷的相机镜头对着她**的身体,闪烁不停......
第二天,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就传遍了整个港城。
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他们破旧的住处时,容枭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赤红着眼冲上来,紧紧抱住她,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看到了那些照片,听到了那些嗤笑。他痛哭失声,语无伦次,字字泣血:“阿笙......对不起......对不起......总有一天,我要这港城,再没人能欺你辱你,我要你,站在最高处!”
为了这个誓言,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刀,他的盾。
意识回笼,铁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容枭。
他来了。
秦笙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脸上似乎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甚至......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几乎是扑到她身边,脱下西装外套,想要裹住她**污秽的身体,却在触碰到她化脓的伤口时,猛地缩回了手,指尖沾染了脓血,颤抖得更加厉害。
“阿笙......”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惊惶。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动作间轻柔。
身体的移动牵扯到每一处伤口,秦笙痛得闷哼出声。
容枭的身子僵了僵,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车子在颠簸的路上疾驰。
秦笙蜷缩在后座,像一只破碎的娃娃,依靠在车门边,尽可能地远离他。
“乔曦被绑架了。”
容枭的声音在前座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和......
他并没有回头看她,仿佛只是在对空气陈述。
“是‘毒蛇’那伙人,我们以前的死对头,你还记得吗?”
秦笙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毒蛇......她怎么会不记得?
容枭继续说着,语速很快,“他们点名要你。说只要把你送过去,就把乔曦完好无损地还回来。”
他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裹着无力垂落的手腕上,“他们说......当年你砍断了‘毒蛇’亲弟弟的一条手臂,这个仇,他记到现在。”
秦笙听着,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想起了当年,毒蛇的弟弟带着人围堵容枭,扬言要废了他。
是她,像一头护崽的母狼,提着砍刀杀了进去。
混乱中,为了救下被按在地上的容枭,她硬生生砍断了对方一条手臂,自己也身中数刀,几乎去了半条命。
那是死仇,不死不休的死仇。
把她送过去?
以她如今手筋脚筋被挑断,几乎是个废人的状态,过去之后会遭遇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那绝对是比地狱更可怕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容枭......”
她张了张嘴,强忍痛意:“你知道......把我送过去......意味着什么吗?”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血,蜿蜒而下。
她很少在他面前哭,哪怕是断指剔骨之痛,她也只是咬牙忍着。
可此刻,绝望让她所有的坚强土崩瓦解。
容枭看着她的眼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似乎有瞬间的动摇,但仅仅是一瞬。
“我知道。”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带着安抚,“但是阿笙,你和乔曦不一样。”
“你是从刀山火海里厮杀出来的,你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你够坚韧,够狠,就算......就算过去了,你也一定有办法活下来。”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可乔曦......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