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像一个巨大的、永不愈合的伤口，***在城市沉睡的腹地。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血腥和呕吐物的酸腐气息，浓稠得化不开。

走廊里塞满了临时加床，***声、咳嗽声、家属焦灼的低语和监护仪永不停歇的滴滴声，交织成一首绝望的交响曲。

我穿着那件沾了血渍和不明污迹的白大褂，已经连续工作了18个小时。

脚底板像是踩在碎玻璃上，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整个大脑仿佛被浸泡在***里，迟钝又麻木。

我正在给一个哮喘急性发作的病人做雾化，手里的手机突然像疯了一样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保姆”两个字，下面是刺眼的12个未接来电。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按下接听键，几乎是瞬间，保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从听筒里炸开：“林医生！阿姨她……她心跳停了！120还没到啊！”

轰的一声。

我整个脑子都空白了，世界瞬间失声，只剩下耳膜里尖锐的嗡鸣。

我手里的雾化面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几秒钟后，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立刻！立刻做心肺复苏！按我教你的那个方法！用力按！别停！”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完全失了控。

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等得满脸不耐烦的女人立刻站了起来。

她叫孙敏，我记得她，她儿子只是普通发烧，却已经在这里闹了两个小时。

“医生！你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我儿子发烧都等两个小时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煲电话粥？”她的声音尖酸刻薄，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

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根本顾不上她，对着电话大喊：“用力按！听到没有！别停！千万别停！”

“你这是什么态度！”孙敏猛地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我，“态度这么恶劣！这就是你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服务？我要投诉你！我要让你上新闻！”

我通红着眼眶，几乎是在哀求：“我母亲心脏骤停，能不能让我先……先处理完这个电话？”

“谁家没个急事？”孙敏冷笑一声，脸上是得理不饶人的刻薄，“你妈急，我儿子就不急了？我儿子发烧烧坏了脑子你负责吗？凭什么你的事就比我儿子重要？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最脆弱的地方。

就在这时，科主任刘主任闻讯赶来。

他那张永远挂着官僚式微笑的脸在看到孙敏手机里录制的视频时，瞬间变了颜色。

他一把将我拽进旁边的办公室，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小林啊，”他***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看你，这次影响太恶劣了，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你这不是给医院抹黑吗？”

我浑身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主任，我妈她……她心脏骤停，我……”

“行了行了，”刘主任不耐烦地打断我，语气变得公事公办，“你先停职反省，明天来院里办一下离职手续吧。”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感觉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您……您说什么？”

刘主任避开我的视线，看着墙上的规章制度牌匾：“医患关系的重要性，你又不是第一天当医生了，不知道吗？我也是没办法，要平息家属的怒火。”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我的搭档方医生冲了进来，他脸上满是愤怒：“主任！林医生已经连续上了三个大夜班了！她母亲现在生死未卜，你怎么能……”

“够了！”刘主任烦躁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这是院里的决定！已经下了！”

门外，孙敏探进半个身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这才对嘛，服务态度不好就该受惩罚，就该让她失业！”

那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

我一言不发，伸手脱下身上那件沉重的、沾满别人血污的白大褂，狠狠地扔在刘主任那张一尘不染的办公桌上。

然后，我转身就跑。

“林初！”方医生在身后焦急地喊我。

我已经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被切割成细长的一条，最后消失不见。

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我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

眼泪，终于决堤。

小说《逼我失业？那你娃的命我可不救了》 第1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