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1 初遇青黛我初遇她时，她还不是女侠，只是屏山上一个刚入门的小学徒，因善厨艺，

又被安排在伙房。她生得一副好皮囊，活泼灵动落落大方，很得师兄弟的喜欢。夏日午后，

树上蝉鸣惹得人心烦肚子饿，我这一屋的师兄弟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溜溜牙缝。

伙房后背阴的地方很是凉快，风一阵接着一阵而来，不急不徐。她认真地练着功，

比划着招式，火候很稚嫩。我和师兄弟偷笑着，趁着她不注意溜进厨房。

出来的时候个个肚子溜圆，很是舒坦。我们想着逗逗这个小丫头。吓她一下？不行不行，

她正运着功，气息不稳，猛然一吓，万一伤了七经八脉怎么是好？

我制止了师兄弟们的恶作剧。我们个个躲在一边啃瓜籽，掌管膳房的房师兄是大师傅的弟子，

他嫌膳房伙食不佳，主动提议来膳房帮厨，这一帮，最后成了主管。哎，他炒的瓜籽真香！

五香八角放得刚刚好。我们几个笑着推测，哪天房师兄下山了，

这眼前的小师妹便是膳房的头。她一套下来练累了，便席地而坐，以为她要念心诀，

没想到她捡起石子往旁边的矮树枝砸去，一砸又砸，总算有几个缀满小果子的树枝掉下来。

“功力尚浅！”我们几个摇摇头。她把小果子剥皮后放入口中，说:“真甜！”真甜？

我们几个正愁嘴太闲。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捡起地上的石头向树上飞掷而去，

扑簌簌地果子带着树枝飞奔落下。小丫头的表情一吓一惊，转身看见了我们，

赶忙施礼作揖:“见过师兄！”我们几个狼跃般地扑去捡果子。“真甜！”“真甜！

”……她扑闪着眼望着这群饿鬼，说:“你们吃吧！”屏山没有下雪的时候，

树叶也没有落下的时候。树上开花树上结果就是春去秋来的意思。可青梅结果的早，

四月初夏就可以采摘了。这一年，她又在那摘青梅，一筐又一筐，绿油油的的模样，

看一眼都让人牙酸。“又在干嘛呢？小师妹！”师兄弟们又在打趣。“我师父喜欢喝梅子酒，

你说干嘛呢？”“能不能送师哥们一坛？”“不能！只要师父他老人家喜欢，别人就休想。

”说着还耸了耸鼻。唉，她归于大师父门下，大师父门下弟子众多，

未必注意到资质平平的她。“你师父最近教你什么招式？”这些师兄弟最喜欢戳人心窝子。

她停住了忙活的手，低下头说:“师父见我忙，

所以……”“大师父一直跟我师父夸你的手艺好！”我违心地插了一嘴。几度春去秋来，

她长高了不少，这时的她也不过十六岁众师兄弟见我这么说，都住了嘴。屏山上有三个师父，

三个师父是师兄弟关系。平时各收各的弟子，也属于同门，弟子间仍以师兄弟相称。

我们哥几个属于二师父门下。“多谢师兄！”她向我拱礼后，

不见外地说:“师兄们能否帮个小忙，把这几筐果子抬到后厨？”这山上师妹也没几个，

况且小姑娘娇滴滴地开口了。哥几个屁颠屁颠地把果子抬到了后厨。四月天刚刚入夏，

青梅方熟。五大筐的梅子哗啦啦全倒进一个大大的木桶，加盐清洗揉巴又捞回刚才的竹筐。

师兄弟正帮得兴头上，她说:“青黛谢谢各位师兄，这梅子需晾干方可入瓮，看来需等日落。

锅里有肉包，酬谢各位师兄。”话毕，这几个饿鬼赶忙抢了啃上了，这速度有如狂风卷叶。

“师兄，你不饿吗？”她问我。“不饿。”我说。青黛，平时都称她小Y头。这名字真不错，

人如其名，恰如其分，她的眉眼真好看。她又去练拳了，屏山门下，

如她这般努力的弟子很多。辛勤总好过荒废吧！我准备帮她一把。与她不同的是，

我正是二师父手下正当红的弟子，这一年，江湖上的几个出名不出名的比武大赛，

我都有初露锋芒。我跟她从运气，力道上一一讲解，示范，她虽没做到十分，

也完成六七分了。她仰头问我:“杜衡师兄，我如此资质，为何还愿意教我？”我笑而不答，

这答案无解。同样令我困惑的是，三师父为何带回青黛，又为何交给大师父教导？

青梅又熟了两次，青黛又做了两次青梅酒。她在我教导下，这两年进步飞快，如若下山，

自保不成问题。离屏山五六十里的地方有座北峰山，此山高耸入云，

三九严寒时偶尔会见到落雪。白茫茫的雪压在还苍翠的树枝上，别有一番风趣。

我们师父的师父——至善师尊很多年前从屏山搬到此处练功，

屏山学武十年的优秀弟子有机会送往北峰山调教上乘武功。

师父遣我去青黛处讨两坛青梅酒送往北峰山。青黛说:“傻师兄，

你师父是想让师尊提升一下你。武学精深奥妙，你可要把握良机。”这一点我会不知道？

我俩立在桂花树下，浓郁的花香在风中乱窜。我知道这一去，应该回不到这儿了。

离愁别绪占满了心头。“青黛，你将来会嫁人吗？”我说。“当然会，我没有丑到嫁不出吧？

”她笑，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你想象过未来的夫婿吗？是否跟师兄我一样？

”我说得很直白。在我看来，这一句相当“我喜欢你，你是否喜欢我？”这类的话。

“师兄啊，你赶紧启程吧？别让师尊久等！这一包烙饼路上吃。”她笑靥如花。

十八岁的她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或许她情窦未开。到了北峰山，山规更严，练功的时间更长。

也不允许下山。我在北峰山学习了两年，武功又提升了不少，师尊说学武者要沉心静气，

不要追名逐利，比武是给别人看的，练功是自己的事。这两年里，

师尊每回收到屏山送来的梅子酒，我都厚着脸皮去匀一杯喝。师尊在练功上很严，

私下里风趣幽默。“又想青黛了吧？这丫头做的果酒真好喝！”师尊说。

我望着云雾缭绕的远山出神，这丫头心智未开，离别那天的话她听懂了吗？

家中老父来信给师尊，说近来身体欠佳，急需我回去主持家中事务。师尊遣我速速下山。

上山学艺十载，父母亲苍老了许多，家中银号布庄生意尚好，他俩想让我早早成家，

接管家中大小事务。那一日午茶，父亲又重提议亲之事。说城东头郭家之女贤惠端庄，

是为良配。我想起了青黛那含水般的双眸。“儿已有意中人，我师妹青黛善解人意，

端庄大方，是儿子眼中良配。”我说。“那个小师妹？哦，前几年见过一次，确实娇俏可人。

我怎么听人说，她父母……。”杜老爷说，“我们杜家虽不是势利人家，但也怕连累，衡儿，

你要细细斟酌，一步踏错，万劫不复。”还有几日中秋佳节了。

我从城中带了几瓶佳酿和一些甘果甜点登屏山看望师父。随行的是我从小的侍从杜铭，

他挑着担走在后头。我先是拜会了三个师父，他们无一例外地打趣说:“还以为你下聘来了。

”我红着脸不敢接下一句。师妹还是那个师妹，依旧在后厨的屋后练剑，身手已经不凡。

见有人声，她停下来。见是我，欢喜地说:“杜师兄，听说你出师啦？！”“对啊，

今日来给师父送中秋贺礼，也来看看你长高了没有。”我边说边打量着她，

身姿较之前更窈窕了。“谢谢师兄，难得上来一趟，我去取一瓮梅子酒给你。

”她说完就扭头跑了。我转头对杜铭说:“这是我师妹。”“这女子与城中女子皆不同。

”杜铭说。“哦？！哪里不同。”我问她。“这女子有英姿也不缺俊俏。你思慕她吗？

”杜铭问。这时青黛出来了，她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真是天生的美人胚。

“只剩这一坛了，还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她说，“知道你这几天会来！”杜铭接过青梅酒，

然后把一包甜点递给她:“这些都是城中最时兴的糕点。公子猜你一定会喜欢的？！

”“多谢师兄记挂。听说你在议亲，你成亲时一定要派人给我喜糖……”她说。“青黛，

你喜欢师兄吗？如果喜欢。你告诉我，你父母何在，我亲自上门议亲。”我打断了她的话。

趁机表明心意。“杜师兄，你别打趣了。新采的桂花茶很香很香……”提到她父母，

她眼中瞬间涨满了秋水。我后悔自己失言。我们坐在后厨门边的桂花树下喝桂花茶，

聊了许多少年的趣事，直到月亮挂在中空了，我和杜铭才下山去了。一路上我都在想，

我是喜欢她的，那种义无反顾不计后果地去喜欢，好像也没有。

我多希望她是城中某一富户的女儿，那样我的喜欢顺理成章多了。她的避而不答是矜持？

还是以为我在开玩笑？屏山上女弟少，她经常被表白。她或许习惯了被表白。第二年开春，

我与郭氏成了亲。郭氏样貌普通性格温婉，家世清白，确实是良配。婚后五年，

诞下一子一女。她尽心侍奉公婆，照顾儿女，更是父母眼中的好媳妇。我对她是满意的，

她的宽容大度获得上上下下的好评。可好景不长，那年冬日，

她只是咳了几天就汤药无医病重走了。家里整日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中。

丧妻的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前面鞭竹噼啪作响，又有唱曲的作兴，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前阵子有听说城中有个镖局要开业，估计就是它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侠从马上飞踏而下，

昂首阔步地走进镖局，门头小厮个个伏头作揖“当家请！”这威风的阵势！

我不免多看她两眼，只是这身影怎么那么熟悉？青黛？不会的，她没有这盛气凌人的架式。

我转身去备了份贺礼，前往镖局。“你有请帖吗？”小厮说。“你们当家可是李青黛？

”我问。“是的，我们当家威名你没听说？”小厮傲气十足。“麻烦小哥去通传一声，

说是杜衡求见”。“哦，莫不是城西杜家，杜号银庄的杜掌柜。久仰久仰！”他回揖说。

然后差遣另一个小厮去通传。一会儿，他们的当家，青黛师妹出门相迎。

后边还跟着其他师兄弟。“为什么你们都在？哦，你请了他们，唯独没有请我？”我说，

语气中有怨气。“师兄错怪了，师妹半个月前已经把请帖送到屏山了，

二师父说你正处于……所以把你的请帖抽起来了。”众兄弟七嘴八舌的说。

“大丈夫不拘小节！下山后难得重聚，今天定要畅饮，不醉不归！”她说。我望着她的样子，

心沉了又沉，屏山上那个温柔娴静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再也不见了。

她现在她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女侠。酒是高梁酒，她说:“杜衡师兄，今天没有青梅酒，

这酒烈了些，将就喝吧！”热辣辣的高梁下了口，酒气全往上灌，

我的脖子脸都仿佛烧了起来。她一桌一桌地敬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

仿佛喝了一杯又一杯白开水，面不改色。我同屋的牛天一师兄说:“你看，

咱们的师妹变化多大，以前是乖萌的小白兔，现在是母狮子。这家大业大的，

这是第三家分局。据说还要在赣州开分局呢！”我没有答话。

他又说:“当初不是有传言说师妹心仪杜衡师兄吗？要是成了该是多么美好的佳话啊！

”另一个师兄说:“别瞎讲，师妹是官家女子，她叔父平反后被封为忠烈将军，

多少高门子弟求亲。”“对，我也听说。当初朝廷以为她叔父叛逃敌国，全家入狱，

她被送往屏山学武。数年后她叔父从漠北杀回，平定了西北各部族，事情反转，令人喟叹。

”……青黛会不会因为我没有选择她而怨怼我，然后把全部精力放在镖局，证明她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