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被女帝选为皇夫,为绝后患,命人将我发配至北漠荒原。北漠贫瘠,
整个部落只供养得起一位王妃。买下我的部落有三兄弟,让我择一人为婿。
许是我生得太过纤细,竟被三兄弟捧作掌上明珠。大哥常说:「都轻些动作,
她像雪莲花般娇贵。」于是我的日子反倒比在江南时更惬意。依旧绫罗绸缎加身,
起居有侍女伺候。只是该选谁做夫君,
倒成了件甜蜜的烦恼……1我为沈知节整理好朝服的最后一道褶皱。“夫君,此番面圣,
必能得偿所愿。”他要去面见女帝。我抚平他领口的云纹,指尖是他熟悉的温度。
他却微微侧身,避开了我的触碰。“云谣,委屈你了。”他的声音很轻,
带着我听不懂的怜悯。我以为他是心疼我多年来陪他寒窗苦读,为他操持家务,耗尽了心血。
我笑着摇头。“夫妻一体,何谈委屈。”他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我等在府中,
从日上三竿等到暮色四合。等回的不是他的荣耀,而是他亲手端来的一杯鸩酒。宫灯之下,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蟒袍,神情冰冷,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陛下已立我为皇夫。”我的心,
在那一刻沉了下去。他将酒杯递到我面前,语气平淡得没有起伏。
“陛下需要一个没有过去的皇夫。”我的夫君,京城人人称羡的探花郎,我青梅竹马的良人。
他为了攀附权势,要亲手杀死他的过去。而我,就是他唯一的过去。看着他,
想从他脸上找到片刻不舍,半分愧疚。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野心。我接过酒杯,
心死如灰。“沈知节,你可会有一日,为今日所为,午夜梦回,寝食难安?”他嗤笑一声,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会。”我仰头,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烈火从喉间烧到五脏六腑,意识沉入无边黑暗。2再次醒来,是被刺骨的寒风冻醒的。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囚车里,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嘴里塞着破布。
鸩酒没能杀死我。沈知节,你连让我死个痛快都不肯。押送的官差见我醒来,眼中满是鄙夷。
“醒了?命还真硬。尚书府的千金,沦落到跟牲口一样被发卖,滋味如何?”我这才明白,
他不止要我死,更要我身败名裂,受尽折磨。押送的终点,是北疆。一个只在书卷中见过的,
代表着荒芜与死亡的地方。囚车抵达了北疆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冬集”。我衣衫褴褛,
浑身冻得发紫,被粗暴地推下囚车,扔在木台之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穿着厚重的皮袄,眼神凶狠,如同饿狼,审视着台上的“货物”。我的下场,
是被当成玩物,在某个肮脏的帐篷里被折磨至死。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高声叫卖。
“中原送来的官奴,前朝礼部尚书的女儿,京城第一才女!身子干净,底价五十张羊皮!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才女?在这里,才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在我绝望闭上眼时,
人群忽然分开一条道路。三名高大的北疆男子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的气息,如同北疆的冰雪,
凛冽而慑人。为首的男人,眼神深邃如寒潭。他身侧的两人,一个笑意狡黠,一个神情炽烈。
他们是这片草原的狼。管事谄媚地迎上去:“三位少主,是来看货的?”为首的男人,
赫连晏,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刺骨。他身边的二少主赫连蕴轻笑一声,对管事说。“她,
我们要了。”管事面露难色:“少主,这……这可是中原的重犯,
按规矩……”赫连蕴笑容不变,身后的护卫已将一整车码得整整齐齐的皮毛和盐块推了过来。
“现在,规矩改了。”3我像一件物品,被他们带离了喧嚣的冬集。没有想象中的凌辱,
也没有被扔进冰冷的奴隶营。我被带入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黄金帐篷。刚一踏入,
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地龙烧得整个帐篷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
与外面冰天雪地的荒芜判若两个世界。立刻有侍女上前,为我解开身上的绳索,
奉上滚烫的热奶。她们为我褪去身上早已冻硬的囚衣,用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地擦拭我的身体,
为冻伤处敷上清凉的药膏。然后,一件华美至极的纯白狐裘,披在了我的肩上。
毛皮柔软顺滑,带着阳光般的暖意。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一路上的酷寒、饥饿、羞辱,都像一场噩梦。而眼前的尊荣与温暖,
更像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我握着温热的奶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北疆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
我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三位气度不凡的男人。他们是北疆狼主部落的三位少主。大少主赫连晏,
深沉如冰山,是部落的定海神针。二少主赫连蕴,狡黠如狐,掌管着部落的财富与情报。
三少主赫连浔,炽烈如火,是部落的最强勇士。
他们到底想从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废人身上得到什么?我放下奶碗,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们想要什么?”赫连蕴笑了,他有一双狐狸般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们想要一个王妃。”我愣住了。他继续说:“北漠贫瘠,整个部落,
只供养得起一位王妃。”“买下你的部落有三兄弟,我们想让你,择一人为婿。”这番话,
比冬集上的叫卖更让我感到荒谬与恐惧。我死死盯着他们。“为什么是我?
”4赫连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对侍女吩咐道:“带王妃去休息。”我被带入内帐,
那里的陈设比外帐更加奢华。柔软的床铺,锦缎的被褥,熏香的气味,
让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京城的闺房。巨大的反差让我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与不安。我躺在床上,
一夜无眠。第二天,侍女伺候我梳洗,为我换上了一身精致的北疆服饰。
裙摆上绣着繁复的雪狼图腾,华丽而不失英气。当我走出帐篷时,三位少主早已等在外面。
赫连晏将一枚雕刻着雪狼图腾的骨哨交到我手中。骨哨入手冰凉,质感温润。
“这是调动王帐亲卫的信物。”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从今日起,
你便是我们部落唯一的王妃。”我握着骨哨,指尖冰凉。这不仅仅是一枚哨子,这是权力。
我一个被夫君抛弃,被帝国流放的罪人,一夜之间,成了北疆最强部落的王妃?这太过荒诞。
接着,赫连蕴命人抬来几个大箱子。箱子打开,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账本和一串串沉甸甸的钥匙。“这是部落所有的账目和库房钥匙。
”赫连蕴笑眯眯地看着我,“以后,部落的内务,就交由王妃打理了。”这突如其来的权力,
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看着他们,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戏谑。但他们三人的神情,
都无比认真。赫连浔,那个像火一样的少年,将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匕首递给我。
“这是我的。以后谁敢对你不敬,你就用它。”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从一个被动承受绝境的囚徒,忽然间,看到了一丝主动的可能性。
他们是真的想让我当这个王妃。可他们越是如此,我心中的疑云就越重。这背后,
一定隐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一个巨大的,足以解释这一切反常的秘密。我需要找到它。
5我开始接管部落的内务。白日里,我核对账本,清点库房。北疆部落的账目简单粗暴,
出入记录全凭记忆,混乱不堪。我用在京城学到的复式记账法,
将一笔笔糊涂账梳理得清清楚楚。赫连蕴看着我整理出的新账本,眼中迸出惊艳的光。
“京城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我没有理会他的恭维,只想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
找到他们买下我的真正目的。部落的库房很大,里面堆满了皮毛、药材、兵器,
还有各种从中原交易来的物资。我花了几天时间,将所有物品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这项工作枯燥而繁重,却让我感到久违的掌控感。夜晚,我独自待在温暖的帐中。
按照部落的习俗,新任王妃需要在三位少主中,择一人共度初夜。侍女们不止一次地暗示我,
该做出选择了。大少主沉稳可靠,二少主风趣多金,三少主勇猛无畏。无论选择谁,
对一个流落北疆的女子而言,都是一步登天的幸运。但我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情爱之事,随着那杯鸩酒,早已被我彻底埋葬。我的身体属于我自己,我的心也一样。
如果非要用这具残破的身躯去交换生存的权利,那我宁愿选择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
我做出选择的那晚,雪下得很大。我走进了气息最凛冽,最让人感到压迫的大少主,
赫连晏的帐篷。他正在擦拭他的长刀,刀锋锐利,寒光闪闪。见我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
并无意外。“想好了?”我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开始解自己的衣带。我抱着一种决绝的,
甚至有些报复性的心态。你们不是要一个王妃吗?给你们。然而,我的手腕被他抓住了。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力道却很轻。“穿好。”他将我的衣带重新系好,动作有些笨拙,
却很认真。然后,他将我引到床边,为我盖好厚实的被子,掖好被角。“睡吧。”说完,
他便拿起自己的外袍,在外间的软榻上和衣而眠。帐篷里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第一次有了松动。
这份无言的尊重,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能打动人心。6在赫连晏的守护下,
我度过了几个安稳的夜晚。白日里,我依旧是掌管内务的王妃。夜晚,他睡在外榻,
为我隔开所有窥探与非议。三兄弟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
赫连蕴和赫连浔也没有再提过选择夫君的事。他们给予我的,是地位,是权力,是尊重。
唯独没有占有。我心中的坚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但那份巨大的不安,始终萦绕在我心头。
他们到底图什么?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上。我开始更加细致地清点库房。
我相信,答案一定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终于,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木箱里,
我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那是一箱来自京城的违禁品。
里面有中原明令禁止出口的桑蚕丝,有制作精良的瓷器,
甚至还有几卷绘制着精密兵器图纸的宣纸。我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的手拿起其中一卷图纸。
上面绘制的,是一种我无比熟悉的机关弩。那是我父亲的作品。我的父亲,
前礼部尚书楚怀安,他不仅是文臣,更是一位机关术大家。他失踪前,
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一本名为《天工开物》的机关术孤本上。而眼前的这些图纸,
分明就是《天工开物》中的内容!我迅速翻找箱底,果然,在最下面,
我摸到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打开油布,封面上《天工开物》四个古朴的篆字,
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这正是我父亲失踪前的心血之作!它怎么会在这里?我父亲的失踪,
跟他们有关?他们买下我,难道是因为我的父亲?无数个疑问在我脑中炸开,我手脚冰凉,
疑心大起。他们不是草原上野蛮生长的狼。来历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他们救我于水火,
赠我以尊荣,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7我将《天工开物》重新藏好,
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库房。我的心乱如麻,不知道该相信谁。是那个赐我鸩酒的枕边人,
还是这三个身份成谜的北疆少主?回到帐中,赫连晏已经在了。他见我脸色不对,皱了皱眉。
“怎么了?”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很想直接质问他。但我不能。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
我不能暴露自己。我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他没有再追问,
只是为我倒了一杯热茶。“累了就早些休息。”他的关心,此刻在我看来,
都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我躺在床上,第一次希望他能像个真正的野蛮人一样占有我,
而不是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我一步步沉沦。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巨响。
赫连晏脸色一变,立刻抓起长刀冲了出去。“待在帐里,不要出来!”战火瞬间点燃。
我听到帐外传来部落战士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一名侍女冲进来,脸色惨白。
“王妃,是沙陀人!他们趁夜突袭!”沙陀部落,是狼主部落的死敌。帐篷外,火光冲天。
我能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狼主部落的战士虽然勇猛,
但对方似乎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武器。我听到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还有帐篷被点燃的噼啪声。
恐惧与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在京城,我是不问世事的闺阁千金。在这里,
我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只能躲在侍女的身后,听着外面的惨叫,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赫连浔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
他的手臂上插着一支还在燃烧的箭。“大哥!他们有火箭!我们的皮帐挡不住!
”赫连蕴也跟了进来,迅速为他处理伤口。“是中原的‘三矢连珠火箭’,妈的,
沙陀人从哪里搞来的?”8三矢连珠火箭!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个火箭的设计图,我刚刚在《天工开物》里见过!父亲曾给我讲解过它的原理。
真正的三矢连珠火箭,威力巨大,箭身浸透火油,极难扑灭。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为了保证火油的燃烧效率,它的引信材料对湿度极其敏感。
我看着赫连浔手臂上那支燃烧的箭,它的火光虽然旺盛,但烟雾很大,燃烧得并不充分。
这是劣质仿品!所有人都认为我只是个需要保护的“易碎冰晶”。侍女们将我护在最里面,
赫连蕴在紧急调动人手,赫连晏在帐外指挥战斗,焦头烂额。这一刻,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沈知节的背叛,女帝的冷酷,北疆的苦寒,还有这三兄弟莫测的用心。
我不想再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我猛地推开护着我的侍女,不顾一切地冲出帐外。
熊熊燃烧的营地,映红了半边天。无数沙陀骑兵手持火箭,正在肆意放火。
我看到赫连晏正率领一队亲卫,在火海中艰难地抵挡。“赫连晏!”我用尽全身力气,
嘶哑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到我冲出来,眼中写满了震惊与怒火。“回去!
”我没有退缩,迎着他杀人般的目光,继续大喊。“用水!用湿毛毡!他们的火箭怕水!
”我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并不响亮。但赫连晏听到了。他愣了一瞬,
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身边的亲卫下令。“传令下去!所有人,
用湿毛毡、湿泥土,把火给我扑灭!把他们的火箭给我浇灭!”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部落里的女人和老人,纷纷行动起来,将水、雪、甚至马奶酒,
泼向燃烧的帐篷和冲锋的敌人。无数浸湿的毛毡被扔了出去,盖在那些燃烧的火箭上。
“嗤嗤”声中,原本嚣张的火焰,瞬间被压制,熄灭。战局,在这一刻,瞬间逆转。
9失去了火箭的优势,沙陀人的攻势立刻变得混乱不堪。他们没想到,
自己花大价钱从中原买来的“神兵利器”,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赫连晏抓住机会,
率领狼骑发起了决死反击。狼主部落的战士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如同真正的狼群,
将入侵者撕成碎片。血色黄昏下,战斗很快结束。沙陀人丢下数百具尸体,仓皇逃窜。战后,
整个营地一片狼藉。到处是烧毁的帐篷和伤员的呻吟。我没有回到温暖的王帐。
而是找到了草药库,用我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医理知识,为伤员们处理伤口。
当我用捣碎的草药为赫连浔包扎手臂时,这个如火般炽烈的少年,
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局促的神情。“王妃……谢谢你。”周围的战士和族人,
看着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好奇、审视,变成了真真正正的敬重。
我不再是那个被少主们买回来的,需要被保护的娇贵花瓶。我成了用智慧拯救了部落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