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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后一张银票塞进衣襟缝时,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粗布衣裳磨得锁骨发疼,可我不敢停。再过半个时辰,院外老仆换班,

那是我躲进太傅府三个月来,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路线图用灶膛炭灰混水画的,

藏在肚兜夹层里,边角被体温焐得发潮,像块浸了汗的救命稻草,攥得我掌心满是黏腻的汗。

故国破城那天的画面又不受控地冒出来:宫墙上泼满了将士的血,染红了半面天,

父皇把我推给暗卫时,喉咙上还插着敌国的剑,血顺着他的龙袍往下淌,

在我裙摆上积成了深色的印子。慕容澈就是那时闯进殿的,玄色朝服沾着血,

眼神冷得能冻住人,他盯着我,像盯着猎物,一句话没说,却让我浑身发颤。

如今我成了他的囚鸟,就连每日进食都要经他点头。暗卫阿九说,城外还有旧部在等我,

只要逃出去,总有一天能为父皇母后报仇……1“哐当——”雕花木门被踹得粉碎,

木屑飞溅到脚边时,我浑身的血都凉了。玄色身影闯进来,朝服上的暗红血渍还没干,

像是刚从厮杀场回来。慕容澈的指缝里拎着个东西,我看清的瞬间,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是阿九的人头。昨天我才偷偷派他去联络旧部,他眉角那颗痣,

我到死都记得。慕容澈靴底碾过地上的木片,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两步就把我逼到了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我连退的地方都没有。他的手揪住我衣领时,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骨头。猩红的血珠从他指尖滴下来,落在我绣着白梅的绣鞋上,

晕开一小片黑,像雪地里溅了墨,刺得我眼睛发疼。“想逃?

”他的热气裹着血腥味拂在我脸上。我偏头想躲,他却突然伸手捏住我下巴,

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恨,有痛,还有些灼热的东西,

烧得我心慌。“徐南星,你知不知道前世你跑了之后,我抱着你尸体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

”他用力掐着我的下巴,声音里裹着颤意。前世?雪地?我脑子发懵,

挣扎着想推他:“你胡说!我根本没……”话没说完,他的手已经探进了我的衣襟,

指尖隔着薄布蹭过我的腰。我浑身一僵,他却精准地摸到了肚兜夹层里的路线图。我慌了,

眼疾手快地抄起桌上的青瓷茶盏,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他的侧脸。热茶泼在他下颌,

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碎瓷片扎进他的手背,鲜血瞬间染透了他的袖口。我以为他会发怒,

像上次我绝食时那样,把我关在柴房里饿了一天一夜。可他只是盯着我,

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井水,冻得我后背发僵。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茶水,

手背的血蹭在脸颊上,多了几分狰狞。“还敢动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抹自嘲似的笑,

“前世你***心口那刀,比这疼多了。”话音落,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玄色里衣滑落,

露出他心口一道狰狞的疤痕,约莫指节长,边缘的皮肉翻着,一看就知道当时伤得极重,

连愈合的痕迹都带着狰狞。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声音低得像呢喃,

却字字清晰:“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到死都没忘。”我盯着那道疤,指尖发凉。

我不记得自己捅过他,可疤痕的位置正对着心脏,狠得不留余地。难道他说的前世,是真的?

不等我想明白,他已经把路线图从衣襟里掏了出来,三两下撕得粉碎。纸屑飘在我脚边,

他俯身凑近我,另一只手按在我腰后,把我牢牢抵在墙上。他的掌心暖得发烫,

隔着粗布都能感觉到温度,像团火,烧得我腰腹发麻。“你以为换个身份躲进太傅府,

我就找不到你?”他的声音裹着气音,喷在我耳边,“这辈子,就算你变成骨灰,

我也得把你揣在怀里。”我刚想挣扎,他的手突然往下滑,摸到了我衣襟缝里的银票。

他指尖勾着银票的边角,轻轻一扯,几张银票就落在了他手里。“就凭这些?”他冷笑一声,

抬手就把银票扔进了旁边的炭炉里。火苗窜起来,很快就把银票烧得只剩灰烬,

他说:“徐南星,你别想靠这些离开我。”我看着灰烬飘起来,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灭了。

他的话像锁链,缠得我喘不过气,可腰后的温度又像钩子,勾得我心口发慌。

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清他眼底的***,还有他后颈那道浅疤。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前世我用发簪划的,当时我以为能杀了他,却只划了道浅伤。2那天之后,

我搬进了太傅府的主院。院里的老槐树遮天蔽日,枝叶垂下来像道笼门,连风都透不进来。

西角立着面暖墙,入了冬就烧炭,慕容澈说我从小畏寒,特意让人把床挪得近了些,

还在床头放了个铜制暖炉,夜里总保持着温度。他没提逃跑的事,也没惩罚我,

只派了两个丫鬟跟着。小红和小翠,看着温顺,手劲却大得很。

我试过趁她们不注意偷偷翻窗,刚踩上窗台,小翠就不动声色地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我挣不开。“姑娘,摄政王吩咐过,您不能离开院子。”她的声音很软,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可他待我又格外细。每天送来的衣裳都是正红色,却绣着细白梅,

针脚密得很,他说“你喜欢白梅,绣在红上,不艳,也不冷”。送来的蜜饯总少不了梅子味,

是用江南新采的青梅做的,甜里带点酸,和我小时候在宫里吃的一模一样。

连我夜里偶尔咳嗽,他都会披着外袍过来,把暖炉塞进我手里,不说别的,

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我睡着才走。有天晚上,我半夜醒过来,看见他还坐在椅子上,

手里拿着块帕子,借着月光在看。我眯着眼看清,那帕子上绣着朵白梅,

他指尖轻轻摸着帕子上的梅瓣,眼神软得像水,和白天那个冷硬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更让我不安的是,这几日府里总忙忙碌碌。路过回廊时,我看见几个老妈子围着匹大红云锦,

手里拿着尺量来量去,嘴里念叨:“徐姑娘身段细,这料子做嫁衣得收两寸腰,

领口再绣圈珍珠才好看。”我脚步顿了顿,转身就往回走。他是破我故国的人,

怎么敢想“嫁”这种事?我父皇母后还在地下等着我报仇,我怎么能嫁给仇人?

3第二天天没亮,我就醒了。窗外的天还是墨蓝色的,小红睡得正沉,

我悄悄摸出枕头下的泻药。是前几日太傅老妻塞给我的,她是故国旧人,知道我想逃,

偷偷把药塞给我,说“姑娘要是想走,让摄政王拉几天肚子,总能寻个机会”。我捏着纸包,

指尖发抖。慕容澈待我不差,可父皇母后的仇还在,城破那天的血还在我眼前晃,

我怎么能留在他身边?更遑论他府里这些婚嫁准备,难道是想逼我点头?我咬了咬牙,

把泻药倒进刚送来的粥里,搅了搅,粥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端着粥碗往书房走时,

我心里慌得厉害,袖里还攥着阿九留的毒药瓶。阿九说,要是被慕容澈发现,就先自尽,

保住公主的尊严。路过回廊,又看见仆人在挂红绸,大红的料子被风卷着,晃得人眼晕,

廊下堆着描金喜盒,和昨天看见的云锦是一套。我深吸口气,把那些不安压下去,

推开了书房的门。慕容澈坐在案前批奏折,墨发用玉簪束着,晨光落在他侧脸上,

柔和了他轮廓的冷硬。他指尖总不自觉地摸后颈的疤,一下一下,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我突然想起他说的前世,心口咯噔一下:这道疤,也是我弄的?他抬头看我,

眼神里没了前日的冷意,只淡淡扫了眼我手里的粥碗。“放下吧。”他的声音很轻,

还在低头批奏折。我把碗递过去,手有点抖。他没接,突然抬手,

粥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白粥混着药渣泼在青砖上,热气瞬间散了,

那个装泻药的纸包也露了出来,被粥水泡得发软。我吓得后退一步,

袖里的毒药瓶差点掉在地上,手心全是汗。“这招你前世用过十七次。”他冷笑一声,

起身朝我走过来,不等我反应,就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按在书架上。

书架上的书硌得我后背疼,他的手指扣得很紧,我的腕骨生疼,几乎要被他捏碎。

“每次都想让我上吐下泻,好趁机逃跑。”他的气息裹着檀香,漫在我耳边,

热得我耳根发烫,“徐南星,你就不能想点新花样?”我挣不开,只能偏过头,

却正好瞥见窗外的回廊。几个仆人踩着梯子挂红绸,大红的料子晃得人眼晕。心口突然发紧,

那些压抑的不安涌上来,我攥着袖角,声音发颤:“我不会嫁你。”他的动作顿了顿,

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沉了下去。可他没发怒,只是松开我手腕,

指尖轻轻蹭过我泛红的腕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疼我。“嫁不嫁,可由不得你。

”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转身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指尖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渗出来,

他却像没看见,只把瓷片一片片捡起来,放进旁边的托盘里。我看着他手背上的血,

心突然软了一下。4那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层霜。

我悄悄撩开窗帘,看见槐树下站着个人。是慕容澈。他穿件月白常服,靠在树上,

手里荡着个东西。月光洒在他身上,没了白天的冷意,倒显得有些落寞。我仔细一看,

才发现他怀里是双鱼玉佩。那是我五岁时在***假山下弄丢的,当时我哭了好久,

父皇派了好多人找都没找到,我还以为早就丢了。他怎么会有这个?我屏住呼吸,

看着他低头对着玉佩哼调子。那调子很熟,是故国的童谣,当年宫破时,

我就是哼着这首歌被掳走的。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他哼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突然想起他夜里给我送暖炉,想起他衣裳上的白梅绣纹,想起他刚才捡瓷片时受伤的手,

心里软了软。他要是真的想逼我嫁人,大可不必记得这些小事。那天夜里,

我第一次没再想逃跑的事。5过了几天,太傅来找我,手里拿着个木盒。“公主,

这是摄政王让老臣交给您的。”他把盒子递给我,“里面是当年宫破时,

摄政王救下的故国百姓名册,还有您奶娘的信。您奶娘现在在江南,过得很好。

”我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本名册,还有封信。奶娘的字我认得,她说城破那天,

慕容澈派人把她从宫里救出来,还给了她银子,让她去江南生活,不许任何人打扰。“公主,

摄政王是个好人,您别再恨他了。”信里最后这么写。我捏着信纸,手有点抖。

太傅坐在我对面,叹着气说:“公主,当年城破时,摄政王阻止了手下烧粮仓,

还让人把宫里的典籍都保护起来,没让敌军伤一个百姓。他知道您恨他,所以从不逼您,

只想着慢慢等您明白。”原来他做了这么多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第三日午后,

太傅说要带我去街上买布料。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阿九死了,我得去确认下,

还有没有旧部活着。慕容澈没反对,只让两个侍卫跟着。上车时,

我瞥见街角有个玄色衣角闪了下,当时只当是错觉。他却突然伸手按在车帘上,

指腹蹭过我脸颊的碎发。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蹭得我脸颊发烫。“早点回来,别让我等急了。

”他的声音很软,不像平时的摄政王。马车颠簸着往前走,太傅坐在我身边,

又跟我说了些慕容澈的事。他小时候母亲早逝,父亲不疼他,在宫里过得很孤独,

直到前世遇到我,才慢慢变开朗。“公主,摄政王心里只有您一个人。”我没说话,

心里却乱了。原来我看到的,只是他冷硬的一面,他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到了布庄,

掌柜的把素色布料摆了一桌子。我看着那些布,突然想起母亲教我绣白梅,说“白梅耐寒,

像故国的将士,就算在冬天也能开得好看”。“掌柜的,有没有绣着白梅的布料?

”我脱口而出。掌柜的愣了愣,摇着头说:“姑娘,现在没人绣白梅了,都说不吉利。

”我心口一沉。是啊,故国都没了,白梅自然也成了不吉利的东西。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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