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日记本上那幅简陋又诡异的画,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一瞬间冻结了。
一个笑着的女人。
一碗汤。
一个鲜红的叉。
是她。
是我妈。
林晚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那碗汤有问题。
我拿着日记本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为什么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记录,而不是直接告诉我?
我突然想起来,林晚说过,她白天会精神恍惚。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她害怕,她不敢确定,她甚至可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不敢告诉我,也许是怕我担心,更怕……我不相信她。
是啊,我怎么会信呢?在我眼里,我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如果林晚当时告诉我,她怀疑我妈在汤里下药,我第一反应,一定是觉得她疯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晚晚,我的晚晚,你到底是在一种怎样的恐惧和孤独中,度过你生命中最后那段日子的?
我把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她冰冷的身体。
对不起。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再沉浸在悲伤里了。林晚留下了线索,我必须顺着它,把真相一点点挖出来。
那碗汤。
我妈天天熬的安神汤。
现在去查,肯定什么都查不到了。家里熬汤的锅,我妈早就刷了无数遍。
怎么办?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林晚有没有可能,留下样本?
我想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觉得不可能。我妈那么精明,她肯定会盯着林晚把汤喝完。
等等。
我想起一件事。林晚有个习惯,她很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就在她出事前几天,她阳台上一盆养了很久的栀子花,突然就枯萎了。
她当时特别伤心,还跟我念叨,说是不是自己不会养,把花给养死了。
她说,那盆花,是从她开始喝安神汤之后,才慢慢变得不对劲的。
当时我根本没在意。
现在想来……
我猛地冲向阳台。那盆枯死的栀子花,因为没人打理,还孤零零地摆在角落。
我冲进厨房,找了一把小铲子,疯了一样地开始挖花盆里的土。
我妈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小航,大半夜不睡觉,你刨土干嘛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没什么。”我头也不回,胡乱找了个借口,“这花死了,我想看看是不是土里长虫了。”
“一盆花而已,死了就扔了,妈明天再给你买一盆新的。”她说着,就想上前来帮我。
“不用!”我大声喝止了她。
她愣住了,站在那里,没再动。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终于,在花盆的底部,我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挖了出来,那是一个用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玻璃瓶。
瓶子里,装着半瓶浑浊的、褐色的液体。
是汤。
我抬头,正好对上我妈投来的目光。她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关切的、担忧的表情。
可我分明从她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慌。
我若无其事地把小瓶子揣进兜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好像是烂根了。”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算了,不要了。妈,不早了,睡吧。”
我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她那道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上。
第二天,我借口公司有急事,拿着那个小瓶子,去了市里最权威的一家检测机构。我不敢用自己的名字,花钱找了个黄牛,让他替我办。
等待结果的那两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继续在我妈面前扮演着孝顺的儿子。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甚至一起翻看林晚过去的照片。
她会指着照片,一边流泪一边说:“你看晚晚笑得多好看,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心里,只剩下无边的寒意。
我甚至在想,如果检测结果出来,是正常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真的疯了?监控,日记,枯萎的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臆想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两天后,我拿到了检测报告。
我躲在公司的厕所里,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报告上,密密麻麻全是专业的化学名词,我一个都看不懂。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结论。
结论那一行,清清楚楚地写着:
“样本中,检测出超标剂量的‘奥氮平’成分。该药物为处方类精神科药物,主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长期过量服用,会导致嗜睡、精神恍惚、反应迟钝,并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精神分裂症。
不可逆的损伤。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原来,我妈不仅仅是想杀了林晚。
在杀了她之前,她还想先把她,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好狠毒的心。
我走出厕所,给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名律师的周凯,打了个电话。
“喂,阿凯,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的声音,冷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现在,人证(我自己),物证(监控和检测报告),都有了。
我妈,你还能怎么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