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生病来我家借住，可她从来不吃药，不化疗。我半开玩笑道：「姨妈，你气色这么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装病，特意来我家蹭吃蹭喝的呢。」我妈说我不懂事，

亲戚也对我指指点点。只有我手里拿着姨妈的报告单，气得发抖。明明只是肠胃炎，

她却说她快要死了。当晚，我在她耳边轻轻道：「姨妈，谎话说多了，很容易成真的哦。」

1姨妈的体检结果不太好，医生让她到大城市去复查。

家族群里我妈@我：【正好我们冉冉在大城市上班，你的事包在她身上。

你就安安心心养病吧。】她发信息的时候我还在加班。刚编辑好信息准备拒绝，

我妈又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大包大揽承诺我一定会陪姨妈。

紧接着又给我打视频电话：「当年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姨妈帮了我们。做人，

得知恩图报。」对面声音哽咽，我也没有再说话。既然是亲戚，能帮就帮一下。

八百多的专家号我眼睛没眨一下帮忙挂上了。我和妈妈提前一个小时到车站接姨妈，

并给她定了医院附近最好的酒店。姨妈一听，着急起来。「冉冉啊，

姨妈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会心疼人。可你在大城市赚钱也不容易，钱要省着点花。我啊，

去你家打个地铺凑合凑合就行了。」房子是我今年买的，刚搬进去住不到两个月。

上次侄子说要来家里借住一个暑假，我都拒绝了。陌生的人突然闯进生活空间里，

难免不自在。我正想怎么拒绝，她俩一唱一和地定了下来。两人一合计，先住我家。

姨妈看我没有说话，不自在地低下头。「那会不会麻烦冉冉啊。」「也不怕你们笑话，

我一个农村人其实害怕住酒店，那些个高科技东西，不会用。」我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

让她不要害怕。背地里却偷偷掐着我，压低声音：「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

住亲戚家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只住一晚。」姨妈也附和说，不会占我便宜。

说着就从大大的蛇皮袋里翻找起来，半天拿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块一张的纸币。我没要，

在心里说服自己，只是住一晚而已。就这样，她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搬进了我家。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倒水喝。听见姨妈在客厅发语音：「能花别人的，

就不要花自己的。何况她那么有钱，花她一点怎么了。」我关上门，心里默默记下了。

2姨妈睡在我的主卧。她说那间房间阳光最好，住着肯定很舒坦。我妈一听这话，

不由分说拉着我去跟她挤一间。姨妈嘴上说是打地铺，但是远道而来皆为客，

我也不好意思让她一个病人打地铺。晚上，我睡在妈妈房间的地板上，

硬邦邦的水泥硌得我骨头不舒服。我妈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

妈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小时候我们受了你姨妈家的恩情，那时候我们家穷吃不起肉，

是姨妈买了一块肉给我们才熬了过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姨妈爱贪便宜，难伺候。

但是出门在外，人情世故你来我往，这些肯定少不了。忍忍就过去了。」又是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不知道在我耳边说了无数遍。说我们欠姨妈家恩情，导致我心里有种莫名的自卑感，

每次看到他们一家都低着头走路。我听她打了一晚的呼噜，根本没法睡。早早地收拾了东西，

想着送完姨妈去医院后赶去上班。姨妈以害怕为由，将我留了下来。「冉冉，

你说我会不会死啊？」她扯着嗓子哭，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我一会安慰她，一会排队缴费。

根本没空抽时间离开，无奈向公司请了假，陪她等检查报告。看报告的时候，

我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没听到医生说了什么。姨妈的脸色看起来很怪异，

我以为结果不太好。伸手去拿报告单，可是她收紧了报告单藏在身后。「医生说，是癌症，

需要长期治疗。」「我去问问医生。」她拉着我的衣袖不让我走，抱着我的手臂嚎啕大哭。

她说，只想回家。「好，我帮你订回家的车票。」看见我订完票，她也不哭了。

瞪大了眼睛看我。姨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回到家里就开始边哭边收拾东西。

我妈从房间冲出来，问了她好久才开口。「我是病了要死了，被人嫌弃是应该的。

冉冉既然不想我住这里，我走就是了。」我真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她说的要回家吗？

「冉冉，你怎么赶姨妈走呢？她生着病，你让她往哪走。向你姨妈道歉。」

考虑到姨妈可能是刚知道病情，心里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打击情绪混乱，我也没再说什么。

我住的地方离医院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看病的话其实不太方便。「姨妈，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想在这住，就先住着。」姨妈就那么住了下来。晚上，却听见她打电话说：「儿子，

妈没事没事，只是个小小的肠胃炎。」「我不那么说，她会留我住在这吗？」

3心脏砰砰砰地跳，去医院的路上我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和医生确认，姨妈她只是肠胃炎。

我心里凉了半截。原来，什么看病长期治疗都是借口。蹭吃蹭喝才是真。我妈听说了这事，

气得从床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装病？程冉冉，你还有良心吗？

就算你不想你姨妈住你家，也不要说这种遭天谴的鬼话，谁会诅咒自己！」「这事，

不要再提了，更别让你姨妈知道。」也是，她从来没有信过我。小时候东西不见了，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在决定告诉她这件事情前，我心里还隐隐期待她能信我一回。算了，

她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我背过身，不再说话。

身侧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你姨妈因为这事，整夜整夜睡不着，你怎么能那么怀疑她呢？」

她确实是睡不着。不过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就很难说了。姨妈很爱刷短视频，外放声音，

一刷就是凌晨两三点。我顶着黑眼圈起床，姨妈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火龙果，

时不时哈哈大笑拍着大腿。想到她的欺骗，心里闷得难受。我不经意道：「姨妈，

你气色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装病，特意来我家蹭吃蹭喝的呢。」

她吓得手里的火龙果掉到了沙发上，新买的白色沙发瞬间变了色。察觉到我的目光，

姨妈心虚地站起身。她赶忙用衣袖去擦沙发，边说边着急：「哎呀，这怎么擦不掉了。

这这……对不起啊冉冉。」我拍了拍她的手：「姨妈，你好好养病最重要，吃得下是好事。」

她每天在我上班前都会吩咐我买菜。我拿着长长的购物清单，一件件买回了家。

姨妈看着一大桌子菜，笑嘻嘻地说我辛苦。在她夹第一块红烧肉的时候，我把菜端走了。

「姨妈，我网上查过了，你这病得好好养着。不能大鱼大肉，要吃清淡点。」

我把一份水煮青菜放到她面前。她哑口无言，窘迫地看着肉咽了咽口水。香辣蟹，

椒盐皮皮虾……我一份份从她面前端走，转身带去了公司和同事分享。一连几天，

姨妈的脸色看起来憔悴很多。三更半夜厨房里翻箱倒柜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

姨妈饿得起来找吃的，看见我她吓得尖叫。「冉冉，大半夜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我扭了扭脖子：「我认床睡不着，但是我的房间不是被姨妈睡了吗？」

她尴尬地喝了口水：「你哥现在挣钱了，等他工资发下来我肯定会让他转你点钱，

也算是住宿费。」「好。」我毫不犹豫应下，她有些发愣。我以为这样饿着，

她很快就会搬走了。可是回过神来她说身体太差了，让我陪她去看中医。

附近新开了一家中医馆，她说要好好补补身体。这段时间，我需要出差。更何况，

知道她在骗我后，我只想她快点离开，不想再掺和她的事。我没有陪她去，

却在出差回来后收到了一张高昂的账单。4姨妈在中医馆开了好几袋中药，总价两万多。

看着她身后一袋袋满满当当的中药，我心里的火气一下来了。我还没说话，

她就躲到我妈后面。她坐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着说她最近身体很累，胸闷气短，

只是想吃点中药补补。药馆的人看这情况，知道姨妈没钱付，于是催我付钱。「什么人买的，

你找谁付。」我坐在旁边，回起了工作消息。姨妈在旁边哭诉，自己得了癌症，活不久了。

哭闹声引来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眼看我纹丝不动，她居然晕了过去。老板一看，

赶紧搭上她的脉。「脉象平稳，不像病重之人。」他看着姨妈和我，若有所思。

我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来翻去，终于在底部找到了表哥赵长洲的号码。「这是她儿子的号码，

付钱可以联系他。」姨妈这时候突然醒了过来，咳了几声后推开了我的手机。「你哥工作忙，

就别打扰他了。」转头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我妈。我妈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扇了我一巴掌。

「这事，你做得有点过了。」我摸着火辣辣的右脸，不由地笑了。周围人议论纷纷，

我妈面子上顶不住，拿出卡付了钱。那还是我给她办理的卡，每个月会固定往卡里打钱。

平时我让她买个菜，她都要跟我记账。这会，她倒是大方起来了。「妈，既然你钱够花，

下个月我就先不往你卡里打钱了。」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欲言又止，又去扶姨妈回家。

不想回去面对我妈的唠叨，我去了常去的酒吧。这一去，

看到了我那个工作忙得没时间的表哥。赵长洲此刻在吧台前搂着两个美女，谈天说地。

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直接躺在了我家沙发上。5赵长洲以照顾姨妈为由，

住进了我家客厅。我熬了一夜回家的时候，看到他长长的一条瘫在沙发上。

脚边摆满了一大堆饮料瓶，都是我之前买的。不经意地瞥到我，他头都没抬一下。「妹，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他吃饱喝足后在沙发上窝着打游戏，玩累了又在客厅吸烟，

烟灰弹得阳台到处都是。「表哥，你们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客人。」「那是，

我们多少年的亲戚，不至于见外。」我实在受不了，想上前制止。我妈拉住我的手，

让我忍忍。「都是亲戚，别计较。」她从冰箱里拿出榴莲，

小心翼翼地看我：「妈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买的。」她这是为昨天打了我一巴掌向我示好。

盒子里的榴莲软得漏水，一看就是解冻过的。从小她就爱给我吃坏掉的水果，

好的永远是放到坏了才能吃。以至于我现在买水果，都有种报复心理。「我不饿。」

她愣神了一会，低着头音量一下子下去了。她一直劝我吃点，

被搞得不耐烦的时候宠物医院给我来了电话。「程小姐，程又又已经康复，可以出院了。」

程又又是我养的小狗，我待它如朋友。前段时间出去遛弯的时候追着别的大狗挑衅，

被咬断了腿，一直在宠物医院治疗。如今，正好接它回家了。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情绪，

它对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个人表现得也不太友好。赵长洲从小不喜欢狗，

趁我不在的时候故意拿拖鞋拍程又又的屁股。它被逼急了，咬了他裤脚没咬到。

赵长洲大喊着要打死狗。姨妈听到表哥的叫喊，冲出来二话不说拿着吹风机往又又身上砸。

我是从监控里发现这一切的。又又的眼睛有些肿。我给它上药的时候，

姨妈他们就在旁边凶神恶煞地盯着又又。我捂住它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别吓着小孩，它胆小。」「冉冉啊，听姨妈的话，这狗啊留不得。它今天敢咬你哥，

明天它就敢咬你。」「妹，你要养狗，好歹养条温驯点的。这个就是只疯狗，乱咬人。」

姨妈见我不为所动，想坐在我身侧劝我。被又又呲牙咧嘴的样子吓得往沙发上摔。

我妈这时候开始劝我：「你姨妈的病都给这只狗吓重了。」我都要被气笑了，

我和又又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他们居然要在我的地盘上，讨论着要将我的狗送走。

我一下一下顺着狗毛。「好啊，送走。」姨妈笑着松了口气：「姨妈就知道，

你是个好孩……」「我说的是把你们送走。」6姨妈的笑僵在了那里。她似乎没听清，

脸色有点不自然。「冉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家又又爱咬人，要是不小心咬到你们，

我可是拉不回来的。它陪我这么多年，我是不可能送走它的。它救过我的命。姨妈，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是吗？」我把之前网上浏览过的房源都发给了她，

让中介带他们去看房。姨妈看我没开玩笑的意思，有些急了。「又又那么可爱，

它不会咬我们的。搬出去太麻烦了，我们就在这凑合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房子就在医院附近。姨妈，到时候也方便你看病。」姨妈着急解释没关系，

住远了也不方便。「我查过了，你的病要化疗。住近点，也方便开药。对了，

我好像没看见过你吃药。姨妈，你的病不会是……」她愣愣地看我，大气不敢喘一口。

「好了吧？」「怎么会……不会。」都是亲戚，我并不想闹得太难看。农村事情多，

流言蜚语也多。只要他们不要太过分，我还是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我妈当然是不同意的，

她甚至威胁我要和他们一起搬出去。我默默地喝着咖啡不说话，看她们上演姐妹情深。最后，

我没有挽留，她为了面子也不得不搬出去。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八千块的三房，

环境自然比不上我这里。签合同的时候，赵长洲不在。姨妈说她手抖写不好字。于是，

租房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我妈的名字。押一付三。这段时间以来，我妈为了撑面子，

不停地给姨妈花钱。名牌包包、衣服首饰，姨妈看上了她就买。让她一下拿出三万多来，

是有点为难。下午我的另一个手机弹出来银行卡消费信息，一下刷了四万多。我妈当初说，

这卡里的钱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留着给我当嫁妆。本来也没打算要她的。她这么一操作，

想起来倒是觉得挺心酸的。左右给她了就是给她了。爱怎么花，是她的自由。

她们租的那个小区，除了离医院近，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老破小。姨妈住不惯，闹着回我家。

我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看着他们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看小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