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激起荒谬的涟漪。我几乎要气笑了。等了三年，等来一个这么……玄幻的解释？

“江屿舟，”我往前走了一步，鞋跟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你是在告诉我，你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预知梦’，或者是什么通灵感应，就断定跟我在一起会死，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了？”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这比他说移情别恋、说性格不合更让人难以接受。这简直是对我们过去那段感情的全盘否定，是对我智商和尊严的双重侮辱。

他没有回避我的逼视，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苦和……恐惧？真实的恐惧，不像装的。

“不是梦。”他声音干涩，“是……画面。非常清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我脑子里，一次又一次。”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仿佛那些“画面”此刻仍在折磨着他。

“什么样的画面？”我咬着牙问，倒要看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能描述那个场景。

“是……一场车祸。”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很严重的车祸。你在开车，我坐在副驾驶。速度很快，然后……失控，撞上护栏，翻滚……我看到了血，很多血，还有……还有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白得吓人，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光是回忆那个场景就让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车祸？

这个意象太过具体，太过惨烈，和他此刻真实的生理反应结合在一起，让我满腔的怒火和讥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客厅里陷入死寂。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理智在大声叫嚣着这太荒唐了，一定是他的借口，或者是他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可是……他这副样子，不像是在演戏。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眼中的恐惧，和此刻如出一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下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许眠，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不可理喻。但那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我每一次靠近你，那些画面就会跳出来，提醒我结局有多可怕。我……我受不了了。我害怕那个未来会成真，害怕会因为我……害死你，或者害死我自己。”

他看着我，眼圈微微发红：“离开你，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改变那个‘预言’的办法。”

唯一能改变预言的办法？

所以，他选择用最决绝、最伤人的方式，单方面切断了一切？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愤怒、委屈、荒谬、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几种情绪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

所以，这三年我承受的痛苦和不解，在他那里，竟然是为了……“救”我们？

这他妈算什么？

“所以，”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就单方面决定了我们的结局？用那种方式？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江屿舟，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需要被你提前规避的风险？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我的质问像冰冷的雨点砸向他。他没有辩解，只是更深地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透出一种浓重的无力感。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很混蛋。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我试过忽略那些画面，但它们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我快被逼疯了。”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我：“这三年，我一直在关注你。看到你过得很好，有了新的生活，我才……稍微安心一点。直到这次的事情……”

“关注我？”我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你怎么关注我的？”

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最终还是低声承认：“……偶尔，会看你的社交账号。知道你换了工作，搬了家。”

一股恶寒瞬间窜遍我的全身。

这感觉比被网暴更让人毛骨悚然。我以为早已消失在彼此生活中的人，其实一直在暗处，默默地“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算什么？愧疚的慰藉？还是某种变态的监视？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刺痛了他，他眼神暗了暗。

“许眠，我没有恶意……”他试图解释。

“够了。”我打断他，声音冷硬，“你的解释，我听到了。很精彩，像一部劣质的科幻悬疑片。”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都太过诡异，超出了我能正常处理的范畴。

“但是江屿舟，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你当初的选择，对我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一句‘对不起’或者一个离奇的‘预言’就能抹平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网上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至于你看到的那个‘未来’……”

我顿了顿，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但愿你的‘预言’够准，我们以后，最好真的别再有任何交集。否则，不用等什么车祸，我可能会先忍不住……亲手掐死你。”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径直走向门口。

那个黑衣保镖还像门神一样站在那里，见我出来，沉默地打开了门。

室外阳光刺眼，我快步走出别墅区，直到拐过街角，确认身后没有人跟来，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

心脏跳得又快又乱。

江屿舟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车祸……画面……预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在为当年的懦弱和背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我抬起头，看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迷茫和……不安。

他说的那个未来，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他的逃离，真的能改变它吗？

回到我那间租来的、只有四十平的小公寓，关上门，世界仿佛才安静下来。可脑子里的喧嚣却比外面的车流声更吵。

我甩掉鞋子，把自己摔进沙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

车祸。画面。预言。

江屿舟惨白的脸，额角的冷汗，颤抖的声音……不像假的。可这他***假的还让人难以接受。我宁愿他当初是移情别恋，是贪慕虚荣，至少那还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之内。现在这算什么？超自然现象受害者？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翻身坐起，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还停留在那篇【深扒顶流江屿舟：隐婚生子还是另有隐情？】的草稿上。光标在标题后面一闪一闪，像个嘲讽的句点。

我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放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就这么算了？

他一番神神叨叨的解释，我就得乖乖信了，然后像个圣母一样原谅他，顺便帮他把网上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凭什么？

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真有什么诡异的“预言”缠着他，而他的离开，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一种……扭曲的“保护”？

这个念头让我一阵恶寒。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不管真相如何，眼下最实际的麻烦是那篇把我打成“纠缠不休前任”的爆料文章。我的社交账号私信和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甚至有人开始人肉我的住址和工作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