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碎瓷景德镇的夏末,空气像是刚从窑里端出来,湿热厚重,
裹挟着瓷土和釉料混合的独特气息。陶瓷大学古籍修复中心的库房,
是这片炽热土地上少数几个依旧阴凉的地方之一。高高的窗户滤下昏沉的光线,
无数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慢翻滚,如同时间本身具象化的颗粒。林夕屏着呼吸,
指尖隔着薄薄的棉质手套,极轻地抚过博古架上一尊元青花玉壶春瓶的曲线。
冰凉的触感透过织物,细腻依旧。这并非镇馆之宝,只是一件几经修复的残器,
瓶身上几道蜿蜒的金色锔钉,如同强行缝合的伤口,诉说着它坎坷的过往。但即便如此,
那以“苏麻离青”钴料描绘的缠枝牡丹纹,依旧透着一种沉寂的辉煌。
色泽深邃如雨后的夜空,青料浓郁处,铁锈斑的痕迹如星子般沉淀其中,
那是来自波斯高原的烙印,是跨越万里丝绸之路的证明。“再坚持几天,
‘丝路瓷缘’特展一开幕,你就能见到更多人了。”林夕低声喃喃,像是安慰这瓶子,
又像是给自己打气。她这个考古学硕士毕业却一头扎进修复中心的助教,
总是容易对这些沉默的古物产生不必要的共情。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托住瓶身,
准备将它请到一旁的特制防震箱里,为明天的预展做最后准备。库房老旧,
架子间的过道狭窄得只容一人侧身。她全神贯注,重心后移,试图用最稳定、最轻柔的步伐,
完成这短短两米的“迁徙”。就在此刻——裤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嗡——!”刺耳的嗡鸣声在极度寂静的库房里炸开,如同一声惊雷。
林夕浑身猛地一僵,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托着瓶子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却彻底破坏了那微妙脆弱的平衡。完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她眼睁睁看着那抹沉寂的青蓝,以一种近乎优雅又绝望的姿态,脱离她的掌控,
向前、向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她徒劳地伸手,指尖却只擦过一片虚无的空气。
“哐啷——咔嚓——!”清脆又沉闷的碎裂声,狠狠撞在四壁,也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
瓷片像凋零的青色花瓣,惨烈地迸溅开来,散落一地。林夕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手机仍在不知趣地持续震动着,嗡嗡作响,像是为这场灾难奏响的哀乐。
职业生涯……恐怕要就此断送了。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后,巨大的恐慌和懊悔才海啸般涌来,
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扑到那堆碎片旁,手指颤抖,悬在半空,
却不知该从哪一片拾起,仿佛触碰任何一块都会加剧这份罪过。就在她绝望得几乎要窒息时,
异变陡生。那堆碎片中,
最大的一块——恰好绘制着那朵完整缠枝牡丹的主体碎片——其上深邃的钴料纹路,
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不是反射灯光,而是从内而外,
自发地涌现出一种幽邃、纯粹的钴蓝色光芒,柔和却清晰,如同沉睡的星河骤然苏醒,
光芒流转。林夕猛地缩回手,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
但那光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盛!那蓝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
如水银般从碎片上流淌出来,并非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在空中蜿蜒、交织、盘旋,
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正在以光为线,勾勒编织着什么。光流之中,
一个修长、略显虚幻的人形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聚、变得清晰实。
幽蓝的光芒渐次褪去,如同潮水回落。一个男子悄无声息地立于那堆碎片之上,
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是从那青花之中生长出的精魂。他身着一袭样式古雅的长袍,
衣料似是某种深色的锦缎,其上暗纹隐约是缠枝莲的图样,
袖口和襟口处的纹饰却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格,似是波斯文字的变体。
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子在脑后松松束着,几缕发丝垂落额前。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两潭深邃无比、正在缓缓流转的钴蓝色,眼底最深处,有点点星芒般的沉淀闪烁不定,
像极了苏麻离青料中最经典的铁锈斑印记。他的面容俊美却冰冷,
带着一种非人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疏离感。他微微偏头,
脖颈似乎发出一种极轻微的、如同瓷器摩擦的细响。他用一种古老而优雅的语调开口,
吐出的音节晦涩难懂,语调起伏间夹杂着某种冗长的吟诵感,像是蒙语与波斯语的奇异混合。
林夕完全听不懂,但奇异地,
她似乎捕捉到了那语气最核心的情绪——那是一种沉睡了数个世纪后被强行扰醒的浓重茫然,
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自然而然的……不悦。男子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一地狼藉的碎片,
那钴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嫌恶?最终,
他的视线落回到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无法思考的林夕身上。那双非人的眼眸微微眯起,
带着被打扰清梦的愠怒,以及审视某种笨拙奴仆般的漠然。他再次开口,
声音低沉而带有奇异的回响。这一次,尽管语言依旧隔阂如山,
但一两个关键词却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形成了模糊的意念。
“……卑拙的……” “……唤醒……” “……代价?”林夕脑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打碎的到底是什么祖宗?!
这从瓶子里冒出来的、好看得不像活物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库房外,由远及近,
忽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值班保安例行的巡逻时间到了。
第二章:异乡异客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夕的心口。
手电筒的光柱已经从门上的磨砂玻璃窗透了进来,来回扫动。完了!
要是被保安看到这一切——碎了一地的国宝级文物(哪怕是残器),
还有一个穿着古装、眼睛发蓝的陌生男人站在库房正中央……她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开除都是最轻的,搞不好要被当成疯子或者文物盗窃的同伙!巨大的恐慌让她肾上腺素飙升,
几乎要尖叫出来。然而,站在碎片中的那个“非人”男子——“青珀”,
似乎对外面的动静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库房顶棚那盏散发着稳定白光的LED灯管,让他微微眯起了那双钴蓝色的眼睛,
流露出一种介于困惑和审视之间的神情。他似乎不能理解这种没有火焰却能持续发光的东西。
林夕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猛地扑上去,不是扑向“青珀”,
而是扑向旁边工作台上堆着一件她刚取下准备清洗的厚重暗蓝色棉布盖布。她也顾不得解释,
几乎是凭着本能,将那块巨大的盖布整个朝“青珀”兜头罩了过去!“嘘!别动!别出声!
”她压低了声音,用气急败坏的、几乎是哭腔的语调急促地说道,
同时手忙脚乱地用布把他整个人裹住,强行按着他蹲下来,藏在巨大的实木工作台后面。
“青珀”显然没料到这个“卑拙的奴仆”敢突然对自己动手。他被盖布蒙头罩住,
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不悦的喉音,似乎想挣扎。
但那布料隔绝了大部分光线,也暂时屏蔽了外界纷杂的信息,
反而让他那种初临陌生环境的躁动略微平息了一点。
或许是他感受到了林夕语气里那股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他竟真的没有剧烈反抗,
只是像个被强行塞进箱子的昂贵古董一样,别扭地、僵直地被林夕塞在了桌子底下。
几乎就在同时,库房的门把手被拧动了!林夕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猛地站起身,
用身体挡住身后桌子和地上的碎片,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门开了,
负责夜巡的老张探进头,手电光晃了晃:“林助教?还没走啊?我刚好像听到啥动静?
”“没、没什么张师傅!”林夕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小心……不小心把一摞资料碰掉地上了,吓了我自己一跳!”她下意识地挪了挪脚,
试图更好地遮挡身后的狼藉。老张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身后扫了扫,库房里的光线昏暗,
工作台又高大,他一时没看到后面的情况。“哦,没事就行。早点回去啊,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马上就走!整理完这点就走!”林夕赶紧点头。
老张嘀咕了一句“辛苦了”,也没多想,缩回头,关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夕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工作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麻烦还在桌子底下。
她定了定神,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布的一角。
“青珀”依旧维持着被她塞进去的姿势,钴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的不悦和茫然混合在一起,又多了一丝探究。
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对于他来说,恐怕是极其罕见的体验。林夕松了口气,同时又头皮发麻。
她试着比划着手势,指了指门口,又摆了摆手,表示“危险,过去了”。
“青珀”沉默地看着她笨拙的表演,没什么反应。他的目光越过她,再次落回那一地碎片上,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指向碎片。林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头又是一紧。只见那些碎裂的瓷片上,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钴料纹路,
此刻又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呼吸般明灭的蓝光。尤其是在靠近“青珀”的方向,
那光芒似乎更明显一些。仿佛这些碎片,依旧与他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联系。
“青珀”的目光从碎片转到林夕脸上,再次开口。依旧是那种古老的语言,但这次,
林夕捕捉到了更清晰的意念,
【……破碎……】 【……束缚……减弱……】 【……必须……修复……凝聚……】修复?
凝聚?林夕看着那一地恐怕用金缮都难以完全复原的碎片,一个头两个大。这怎么修?而且,
“束缚减弱”是什么意思?是指因为瓶子碎了,所以他才能出来?那如果修复了,
他会不会回去?或者……消失?还没等她想明白,“青珀”似乎因为尝试沟通而消耗了力气,
又或许是刚刚苏醒极其虚弱,他的身形忽然闪烁了一下,变得有些透明虚幻!
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色,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
林夕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这一次不是电话,
而是一条短信预览直接跳在了锁屏屏幕上:“事情办好了吗?那件‘钥匙’处理干净点,
别留痕迹。老板不喜欢意外。——‘蝰蛇’”林夕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意外?处理干净?
别留痕迹?刚才那个“意外”,根本不是意外?!这个瓶子,这个叫“青珀”的器灵,
是有人故意要让她打碎,目的是为了……毁灭它?!
而那个给她打来干扰电话的人……她猛地抓起手机,
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和这条充满冰冷指令的短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不仅被打碎了瓶子,放出了一个古老的器灵,
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场她完全不明所以的阴谋之中!她再次看向“青珀”,
他似乎稳住了身形,但依旧虚弱,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地上的碎片还在发出微弱的、呼唤般的蓝光。
保安、器灵、碎片、神秘的指示短信……所有的线团瞬间绞在一起,堵在她的面前。
她该怎么办?第三章:共犯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林夕的脖颈上,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事情办好了吗?那件‘钥匙’处理干净点,别留痕迹。
老板不喜欢意外。——‘蝰蛇’”不是意外。是设计好的。那个电话,
那个恰到好处的震动时间……目的就是让她打碎这个瓶子,这个被称为“钥匙”的瓶子!
为什么?他们是谁?“老板”又是谁?无数个问题像炸开的瓷片一样在她脑海中飞溅,
切割着她的理智。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恐惧,远比刚才害怕被开除要强烈百倍。
这是卷入未知黑暗的寒意。她猛地抬头,看向“青珀”。他依旧虚弱,
身形似乎比刚才又淡了一些,但那钴蓝色的眼眸却锐利地捕捉到了她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
他听不懂短信的内容,但他能读懂情绪。他微微偏头,再次开口,
这次的声音似乎也微弱了些,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还在:【……恐惧……为何?
】林夕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该怎么解释?她甚至自己都没弄明白!
她的目光落回那一地还在微微发光的碎片上。
“处理干净”、“别留痕迹”……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刺着她。这些人不仅要毁掉瓶子,
还要彻底湮灭它存在的证据?那“青珀”呢?他们知道他存在吗?
如果他们知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如果她现在上报,说瓶子意外打碎了,
但里面冒出来一个器灵……谁会信?最大的可能是她被当成疯子控制起来,然后这些碎片,
连同“青珀”,都会以“处理”的名义被那些人轻易夺走,彻底消失。不。绝对不能上报。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反而让她混乱的心绪镇定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向“青珀”,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又指了指他,然后用双手做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让别人知道”。“青珀”凝视着她,
似乎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意。他那非人的眼眸中流光微转,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他理解了“隐藏”的必要。
【……力量……流逝……】【……需要……源……】他再次传递出断断续续的意念,
手指无力地指向那些发光的碎片。林夕明白了。这些碎片不仅是他存在的证明,
似乎也是他维持形态的能量来源?至少是之一。她必须把这些碎片也藏起来!时间紧迫,
“蝰蛇”或者其他人可能随时会来确认“处理”结果。林夕迅速行动起来。她先是跑到门边,
反锁了库房的门,这样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然后她环顾四周,寻找隐藏碎片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矮柜上,那里放着一些平时不太用的旧工具和包装材料。
她冲过去,翻出一个大小合适的、里面塞满了软泡沫碎块的旧纸箱。
她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将地上所有沾有钴料纹路的碎片,一片不落地捡起来,
用软布轻轻包好,再放入泡沫碎块中。每一片碎片上的微光在接触到她的手套时,
似乎都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当她拿起最后一片,也是最初那块最大的牡丹纹碎片时,
上面的蓝光明显亮了一瞬,仿佛在与工作台下的“青珀”呼应。将所有碎片妥善放入纸箱,
盖好盖子,那微弱的蓝光终于被彻底隔绝。几乎同时,
“青珀”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类似叹息的轻吟,身形似乎又稳定了一点点,但依旧虚幻。
现在,最大的难题来了——如何安置“青珀”本人?他这副样子,根本不可能带出大楼。
就算能带出去,又能去哪?林夕的目光在库房里焦急地扫视,
最后落在了那个她原本准备用来装玉壶春瓶的特制防震箱上。
那箱子内部是根据瓷器形状定制的海绵凹槽,非常坚固,而且有通气孔。
一个荒谬又无奈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她指着那个箱子,又指了指“青珀”,
然后做出一个“进去”和“搬运”的手势。“青珀”的眉头立刻蹙紧了,
钴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流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让他这样的存在,屈尊躲进一个箱子里?
【……无礼!】冰冷的意念带着怒意砸过来。林夕简直要抓狂了。都什么时候了,
这位祖宗还在讲究排场?!她只好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的样子,又指了指门外,
比划着“危险”、“抓走”的动作,表情焦急万分。“青珀”看着她那副快要急哭的样子,
又感受了一下自身不断流逝的虚弱感,脸上的怒意渐渐被一种极度的不情愿和忍耐所取代。
他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最终,极其屈辱般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他高贵的头颅。
林夕如蒙大赦,赶紧打开防震箱,清空里面的海绵凹槽(反正瓶子也没了)。
她尽力把里面弄得平整些。“青珀”面无表情地、僵硬地自己站起身(虽然有点晃),
然后以一种仿佛不是走进箱子,而是步入陵寝般的沉重姿态,自己弯腰,
躺了进去……修长的身体在箱子里不得不微微蜷缩起来,看起来委屈又滑稽。
林夕强忍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轻轻合上箱盖,但没有完全锁死,留了缝隙通气。现在,
她左手抱着一个装着国宝碎片的旧纸箱,右手拖着一个装着千年器灵的特制防震箱,
感觉自己像个离奇犯罪的现场搬运工。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打开库房门,警惕地左右张望。
走廊空无一人。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回到她在校外的出租屋。一路上,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任何一点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幸运的是,夜已深,
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直到她把两件“烫手山芋”艰难地搬进出租屋,反锁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时,她才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屋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安静了几分钟后,防震箱的盖子被从里面推开了。“青珀”坐起身,
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个狭小、杂乱却充满现代生活气息的空间。
落里吃了一半的零食袋……每一样东西都让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增添一分新的困惑与疏离。
他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林夕身上。【现在,】他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及一丝极力掩饰的虚弱,【告诉吾……此处是何地?今夕是何年?尔……又是何人?
】【还有,】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装着碎片的纸箱上,语气变得凝重,
【为何……有人欲将吾等……彻底湮灭?
】林夕望着这个从青花瓷里出来的、困扰又强大的古老灵魂,知道自己平凡的生活,
从打碎瓶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粉碎了。而她,别无选择,只能成为他的共犯,
一同踏入这迷雾重重的旋涡。第四章:鑰匙與符號出租屋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气氛诡异又静谧。“青珀”坐直了身体,
尽管灵体依旧显得有些虚幻,但那与生俱来的、跨越时空的疏离与威严感并未减少分毫。
他钴蓝色的眼眸锁定林夕,再次传递出清晰而冰冷的意念:【现在,告诉吾……此处是何地?
今夕是何年?尔……又是何人?】 【还有,】他的视线扫过那个装着碎片的纸箱,
语气凝沉,【为何……有人欲将吾等……彻底湮灭?】林夕深吸一口气,
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但她看着眼前这个从元代瓷瓶中走出的“古人”,
意识到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语言,还有整整七百多年的文字演变。
她想了想,先指了指自己,用最慢的语速清晰地说道:“林——夕——。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名字。”“青珀”微微颔首,似乎理解了这是她的称谓。
接着,她拿出手机,想要给他看那条来自“蝰蛇”的短信,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她将屏幕亮在他眼前,指着那行字。“青珀”的目光落在发光的屏幕上,
那双深邃的钴蓝色眼眸中先是流露出一丝对“发光板砖”本身的好奇,但随即,
当他试图辨认上面的字符时,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解,
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这些……扭曲的符号……是何物?
】他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困惑与轻蔑,【似字非字,笔画残缺,形散意乱……尔等后人,
便以如此拙劣之符记述事务?】果然!他看不懂简体字!林夕一拍额头,真是急糊涂了。
她连忙在桌上翻找,抽出一支笔和一张画草图的速写纸。“等一下!我……我写给你看!
”她急促地说着,然后努力回忆着对应字的繁体写法。
她首先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两个繁体字:“鑰匙”。
当这两个古朴、结构复杂的汉字出现在纸上时,“青珀”的神情立刻变了。
他眼中的困惑和轻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审视。
【……鑰……匙……】他低声吟诵出一个古老而准确的发音,指尖虚点纸面,【启闭之器,
通达之关……此物,与吾有关?】林夕用力点头,又赶紧在“鑰匙”两个字上画了个圈,
然后指向那个装着碎片的纸箱!意思是:这个瓶子,就是“钥匙”!
“青珀”的瞳孔微微收缩,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林夕趁热打铁,
又写下第二个关键词:“處理”(处理),并在后面画了个粉碎的图标(╳)。
接着写下:“痕跡”(痕迹),然后用手掌在纸面上使劲抹了抹,表示“清除”。最后,
她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这两个词,脸上做出恐惧和愤怒的表情。
【……】“青珀”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库房里那种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
他明白了。有人要将作为“钥匙”的他,彻底摧毁、抹除痕迹。【……为何?】他抬起眼,
目光锐利如刀,【吾乃……】他顿住了,似乎对自己的完整身份也产生了疑虑,
【……吾之存在,因何招致湮灭之祸?】林夕苦笑了一下,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尝试继续解释时间和地点。她在纸上画了一个简陋的时空轴线,在一端写下“元”,
在另一端写下“現在”,然后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元”的方向,
再指指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一切,最后指向“現在”。“青珀”凝视着那条线,
又抬头环顾这个充斥着塑料、金属、玻璃和电子产品的陌生空间,眼中的疏离感达到了顶峰。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传递来一个意念,
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沧海……桑田……】就在这时,林夕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又是“蝰蛇”!新短信:「明天中午12点前,图书馆地下三层旧档案室,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耍花样,我们知道你拿了什么。」林夕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他们知道!他们知道她把东西带出来了!图书馆旧档案室?那里几乎没人去,
是个“处理”问题的好地方!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慌忙将短信内容指给“青珀”看,
虽然他知道看不懂,但她脸上的惊恐足以说明一切。“青珀”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又感受了一下自身不断流逝的力量,他知道,
这个脆弱的“临时奴仆”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依靠。他忽然伸出手指,
点向纸上林夕写下的“現在”二字,然后又指向她自己。
【……林……夕……】他生涩地尝试发出她的名字的音节,
【今时……之地……之民……】 随后,他的手指移向自己,【吾……乃……青珀。
】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鑰匙”和“處理”那几个字上,
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起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属于古老造物的骄傲和怒意。
【……吾等……】他的意念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乃……共谋者。
】【告知于吾……】他看向林夕,【何处……可觅回……之力?
】林夕看着这个自报姓名、并正式将他们定义为“共谋者”的器灵,
又看了看手机上催命的时间和地点,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力量……源……钴料……突然,她想起系材料学院实验室里,
好像有一个展示柜,里面就陈列着各种陶瓷原料,包括钴矿原石!“有了!”她眼睛一亮,
看向“青珀”,“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但我们必须非常小心!”天,
就快亮了。一场在校园里躲避眼线、为千年器灵“充电”的冒险,即将开始。
第五章:钴蓝之源窗外的天色已经由深邃的墨蓝转向灰白,城市的苏醒的声音隐约可闻。
留给林夕和青珀的时间不多了。
“材料学院……实验室……”林夕在地上铺开一张校园地图的打印稿,
手指点向一栋离她住所不算太远的建筑,“平时进出需要门禁卡,
但这个时间……清洁工可能刚开门通风,也许有机会混进去。”她看向青珀,
他虚幻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如露水般蒸发。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也黯淡了不少,但他依旧强撑着维持坐姿,
保持着一种古老的、刻在骨子里的仪态。
【……需快……】他传递来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波动。林夕一咬牙,
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翻出一顶鸭舌帽和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又找出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
“你……能变得再透明一点吗?或者……暂时回到碎片里?”她尝试着比划,指了指风衣,
又指了指他,做了一个“包裹”和“隐藏”的动作。青珀的脸上再次闪过极度不情愿的神色。
对于他而言,隐匿行迹仿佛是一种屈辱。但他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手掌,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没有回到碎片中,而是周身流转的微光彻底内敛,
整个灵体变得如同一个淡极了的、几乎看不见的水晶雕像,只有仔细看,
才能察觉到空气中那一点不自然的光线扭曲。林夕深吸一口气,用风衣将他整个罩住,
手臂虚环着,看上去就像扶着一个身体不适的同伴。她一手紧紧抱着那个装有碎片的旧纸箱,
另一只手“搀扶”着无形的青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清晨的校园空气清冷,
路上只有零星几个早起锻炼和准备去图书馆占座的学生。林夕的心跳得像擂鼓,
每一步都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她尽量低着头,靠着路边走,
感觉那段熟悉的路从未如此漫长。幸运女神这次似乎站在了她这边。
材料学院大楼的门果然开着,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保洁阿姨放在角落的清洁车。
她屏住呼吸,快速扫了一眼墙上的实验室分布图,
找到了“无机非金属材料原料样品陈列室”的位置——在三楼。没有时间等电梯了。
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状态极差的青珀,冲进了安全通道,艰难地爬上了三楼。
走廊里同样寂静,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回荡。找到了!陈列室的门是普通的木门,
没有额外的锁。她拧开门把手,闪身进去,迅速反手关上门,这才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矿石和灰尘混合的味道。靠墙是一排排玻璃陈列柜,
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陶瓷原料:高岭土、石英、长石……以及各种金属氧化物着色剂。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
终于在一个柜子里看到了目标——几块深蓝色的、表面粗糙的矿石标本,
旁边的标签写着“钴矿(CoO)”、“进口”、“仿苏麻离青效果”。“找到了!
”她几乎是扑到那个柜子前。但柜门是锁着的!
【……源……】被她风衣笼罩的青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波动变得剧烈了一些,
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他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更多身形,贪婪地“望”向那几块钴矿。
林夕急得团团转。砸玻璃?动静太大,而且肯定会触发警报!她目光扫过旁边的工作台,
上面散落着一些工具。她看到了一把沉重的三角刮刀,是用来清理石膏模具的。
一个冒险的念头闪过——她不需要拿出整块矿石,她只需要刮下一点点粉末!也许就够了?
她抓起刮刀,看了看锁死的玻璃柜门接缝处。她选择了一个角落,
将刮刀尖锐的顶端用力塞进玻璃与金属框的缝隙里,然后用力一撬!
“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玻璃没有碎,但那缝隙似乎被撬大了一点点!
她反复尝试了几次,额头冒出了细汗。终于,缝隙足够大了。她将刮刀伸进去,
小心翼翼地在一块钴矿标本的边缘,用力刮擦。一些深蓝色的、极其细微的粉末被刮了下来,
落在柜子底部的衬布上。她赶紧收回刮刀,
用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一点点珍贵的蓝色粉末蘸取出来。“快!这个!
”她将沾着钴矿粉末的手指伸到青珀面前。青珀虚幻的身影立刻凝聚过来,他低下头,
近乎虔诚地靠近她的指尖。他没有用手去接,而是微微张口,
对着那点粉末轻轻一吸——一股无形的气流卷过,
那些钴蓝粉末瞬间化作一道细微的蓝色流光,被他吸入体内!刹那间,
青珀周身猛地爆发出一种强烈的、但极其内敛的钴蓝色光芒!
整个陈列室仿佛被蓝色的闪电照亮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原状。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叹息般的轻吟,
原本几乎透明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清晰!虽然依旧并非实体,
但已经不再是随时会消散的状态。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深处沉淀的铁锈斑印记如同星辰般闪烁,一股强大而古老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
让林夕感到一阵心悸般的压迫感。【……呵……】他满足地叹息一声,抬起头,
力量回归带来的不仅是稳定,还有那份属于古老器灵的、近乎傲慢的自信。
他看向林夕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漠然,多了一丝审视和……初步的认可。
但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
像是沉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的声音!紧接着,
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快速逼近!一个粗犷的男声骂道:“……妈的,
肯定在上面!那丫头片子抱着个箱子跑不快的!老板说了,东西和人必须都处理干净!
”林夕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蝰蛇”的人!他们根本不是约在图书馆!
那条短信是个陷阱,是为了把她逼出来,或者确认她的位置!他们一直跟着她!“快走!
”林夕一把抓起那个依旧装有碎片的纸箱,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青珀眼中蓝光大盛,
那并非力量的光芒,而是冰冷的怒意。他感受到了来者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毁灭欲。
【……蝼蚁……安敢!】他低沉地喝道,不再是意念,而是真正发出了带着奇异回响的声音!
脚步声已经到了三楼走廊,正朝着陈列室冲来!门被粗暴地拧动着,
因为被反锁而发出了哐哐的响声!“在里面!撞开!”门外传来吼声。林夕绝望地环顾四周,
寻找第二个出口——只有窗户!她冲向窗户,却发现外面没有阳台,
三楼的高度跳下去非死即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珀动了。他猛地抬手,并非对着门,
而是对着那个装着钴矿的陈列柜!一股无形的力量澎湃而出!砰——!
陈列柜的钢化玻璃门瞬间从内部炸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警报器凄厉地尖叫起来,
打破了校园的宁静!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警报让门外的人动作一滞。【……走!
】青珀一把抓住林夕的手臂,他的触碰冰冷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感,不容置疑地拉着她,
不是走向门,也不是冲向窗户,
而是径直冲向房间另一侧——那一排排装着各种原料粉末的玻璃罐!下一秒,
令林夕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青珀带着她,仿佛没有实体一般,身影一闪,
竟直接融入了那一片五颜六色的原料粉末之中,彻底消失了踪影。几乎在同一时间,
陈列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两个面色凶狠的男人冲了进来,
手里拿着某种被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他们只看到一地狼藉的玻璃碎屑、疯狂鸣响的警报器,
以及大开的窗户。冷风从窗口灌入。“妈的!跳窗跑了?!追!
”其中一个男人冲到窗边向下望去。楼下空无一人。
另一个男人则狐疑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和那些安静的原料罐,
完全无法理解目标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只有那个最初存放钴矿的柜子里,
那些深蓝色的矿石标本上,似乎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星火熄灭后的余温。
第六章:星槎渡影当那两名凶徒撞开门冲进来的瞬间,
林夕只觉得一股冰冷而强大的能量瞬间包裹住她,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
骤然扭曲、分解!
色彩疯狂地旋转、拉拽——她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无数种颜料粉末构成的狂暴漩涡。
赤铁矿的红、软锰矿的黑、绿釉的铜绿、钴料的幽蓝……所有颜色嘶吼着淹没了她的感官,
却没有一丝粉末真正触碰到她。一种极致的失重感和被撕扯感传来,
却奇异地没有带来任何疼痛。这个过程或许只有零点几秒,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她的双脚再次感受到坚实的地面时,那光怪陆离的色潮骤然褪去。
强烈的眩晕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旁边一只冰冷而稳定的手扶住。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窄、布满灰尘的空间里。四周是高大的金属架子,
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废弃的实验器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金属和机油味。
透过架子间的缝隙,她能看到远处窗外熟悉的校园景观——他们还在材料学院大楼里,
但显然已经不在三楼的陈列室了!远处,警报声依旧凄厉地响着,
但听起来已经隔了几层楼或者位于建筑物的另一端。“这……这是哪里?”林夕压低声音,
心脏还在狂跳,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短暂……影移……】青珀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比之前清晰稳定了许多,
但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借诸色之径……遁行……距不远,且……力耗甚巨。
】林夕明白了。他刚才那是强行催动力量,
带着她进行了一次短距离的、依托于那些颜料粉末的“传送”或“跃迁”?
这能力简直匪夷所思!她看向青珀,他凝实的身影似乎又淡薄了一点,
显然刚才的逃脱对他的消耗不小。“他们……那些人……”林夕心有余悸。
【……仍在搜寻……】青珀闭目感应了一下,【气息……躁动……分散。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警报一响,保安和更多好奇的人很快就会涌来,到时候就更难脱身了。
林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辨认周围。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器材储藏室或者维修间,
平时很少有人来。“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员工通道,可能没人。”她回忆起大楼的结构图,
拉起青珀(他的手臂依旧冰冷而虚幻),小心翼翼地推开储藏室的门。走廊里空无一人,
警报声在建筑内部回荡,反而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林夕凭着记忆,
快速穿梭在几条偏僻的走廊里,终于找到了一扇标着“紧急出口,通常锁闭”的铁门。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警报响起的缘故,这门竟然没有完全锁死!她推开一条缝,
外面是大楼侧后方的一条僻静小巷,平时只用于垃圾车通行。“快!”她拉着青珀闪身而出,
然后轻轻将门带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林夕却感到一阵短暂的安心。
他们暂时摆脱了那两个人!但危机远未结束。那个“蝰蛇”及其背后的“老板”能量之大,
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们竟然能如此快地锁定她的位置,并派人直接闯入校园行凶!
图书馆之约显然是个死亡陷阱。她抱着装有碎片的纸箱,和状态再次不佳的青珀站在小巷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立无援感涌上心头。学校不能回了,家也不能回了,她能去哪?
【……彼等……为何执着于毁灭……?】青珀靠墙喘息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鑰匙”……究竟……何为?】林夕摇头,她毫无头绪。但就在这时,她怀里的纸箱中,
那些碎片似乎因为再次靠近力量恢复少许的青珀,又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共鸣般的蓝光。
尤其是最大的那块牡丹纹碎片,光芒稍亮。青珀似乎被这光芒吸引,他伸出手指,
虚点着那块碎片。忽然,他身体微微一震!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破碎的记忆画面,
仿佛通过碎片的共鸣,涌入了他的意识,
也模糊地共享给了林夕——画面一: 一片炽热灼人的沙漠,远处是奇特的陡峭山崖。
一群穿着异域服饰、用头巾包裹面容的人,正在开采着一种在烈日下闪烁着幽蓝星芒的矿石。
(波斯钴矿?)画面二: 海浪颠簸,一艘中式帆船与一艘波斯风格的海船并肩航行。
一个蒙元官员模样的人,正从一个波斯商人手中,郑重地接过一个密封的、沉甸甸的陶罐。
双方神色肃穆。(运输钴料?)画面三: 景德镇御窑厂,窑火熊熊。
匠人和一个波斯匠人(从他的深目高鼻和服饰判断)正围绕着一个即将入窑的瓷瓶激烈争论,
手指不断比划着瓶身的纹样。那瓷瓶的器型,正是玉壶春瓶!(设计之争?
)画面四: (最模糊,也最令人心悸)……还是那个瓷瓶,已烧制完成,完美无瑕,
散发着温润宝光。但它却被放在一个昏暗的密室里,
瓶身被一种用朱砂绘制的、扭曲的符箓层层缠绕封印!一只属于中国人的手,
正将最后一道符箓贴上……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林夕和青珀同时从那段短暂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两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那符箓……是道教的封印?!”林夕失声道。一个元青花瓷瓶,
融合了波斯钴料和伊斯兰纹样,最后却被中国的道家符箓封印?这太矛盾了!
青珀的眼中更是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一丝被背叛的愤怒。
【……封印……】他冰冷的意念因情绪波动而颤抖,【非为保护……是为囚禁!为何……?
】那段记忆表明,最初封印他的人,很可能不是外人,而是……制作他的人,
或者至少是知情者!而“钥匙”这个称呼,也变得无比微妙。它到底是开启什么的钥匙?
为什么有人要毁灭它?而另一些人(最初的封印者)却选择囚禁它?线索更多了,
但谜团也更深了。呜哇——呜哇——校园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显然是冲着手动触发的火警来的。这里不能再待了。林夕看了一眼手中依旧微光闪烁的碎片,
又看了一眼陷入巨大困惑与愤怒中的青珀,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闪过。最初封印它的人,
是中国人,懂道家符箓。而景德镇,历史上正是道教的重要活动区域之一。
“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暂时安全,也许……还能找到点线索。”她拉起青珀,“跟我来,
我们得换个地方躲藏,然后……也许该从‘封印’本身查起。”她想到的地方,
是位于老城区边缘、香火寥落、几乎被人遗忘的——景德镇火神庙。那里,
或许藏着与窑火、祭祀、以及古老符箓相关的蛛丝马迹。
第七章:古庙残符景德镇老城区的巷弄,如同岁月盘结的根须,狭窄、曲折,
弥漫着陈年木料、湿气与淡淡瓷土混合的气息。与现代化校园的惊魂追逃相比,
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都缓慢了许多。林夕压低了帽檐,青珀则将自身灵体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如同一个紧跟着她的、模糊的光学扭曲。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梭在青石板路上。
林夕怀中紧抱着那个旧纸箱,里面的碎片似乎因为远离了之前的纷扰,光芒也渐渐隐去,
恢复了沉睡般的沉寂。火神庙坐落在一条几乎被遗忘的死胡同尽头。朱漆剥落的大门紧闭着,
门环锈迹斑斑,檐角蛛网密布,只有门楣上那块字迹漫漶的匾额,
还勉强能辨认出“火德真君”几个字。这里早已香火零落,
平日里除了偶尔有几个怀旧的老人,几乎无人踏足。林夕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她绕到侧面,发现一扇小角门的门轴似乎已经腐朽。她用力一撞,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门被她撞开了一条勉强能容人通过的缝隙。
庙内比外面更加昏暗、阴凉。空气中飘浮着厚重的尘埃味。小小的天井里杂草丛生,
正殿的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神龛,布满了鸟粪和落叶。
两侧的偏殿也破败不堪,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杂物。这里,
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暂时……应该安全了。”林夕松了口气,
将纸箱小心地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青珀的身影缓缓凝实,他环顾着这座破败的庙宇,
钴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里的气息与他熟悉的窑火炽烈、或者波斯风格的繁复华丽截然不同,
是一种东方式的、沉寂的沧桑。那些残存的壁画痕迹、建筑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