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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定国侯府的厨娘,一手御膳绝活,名动京城。她总说,等攒够了银子,

就带我离开这高墙大院,去江南开个小食肆,过安生日子。我七岁那年,

她终于把包袱都打好了。可我,为了一支陆晚晴小姐许诺的凤凰琉璃簪,亲手指认了她。

我娘的手被家丁用乌木棍一寸寸敲碎。她疼得在地上抽搐,怨恨道:“孽种!”三天后,

她伤重不治,死在了漏雨的柴房。而我,被陆晚晴笑着推入了后院的枯井。井水灌入喉咙时,

我才明白,娘不是逃,是想带我逃命。她无意中撞破了侯府世子与人密谋通敌的秘密。

陆晚晴为了保住自己的夫君和侯府,只能杀人灭口。再睁眼,

我回到了陆晚晴拿着那支琉璃簪,笑吟吟问我的那天。“阿绾,你娘是不是在偷偷收拾东西,

想带你跑?”我看着那支流光溢彩的簪子,用力点头。“是。”1我娘被人按在青石板上,

她拼命挣扎,头发散乱。“陆晚晴!你敢!”穿着蹙金海棠长裙的陆晚晴,

将那支凤凰琉璃簪***我的发髻。她笑着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我骨头生疼:“瞧,

多配你。阿绾,跟着我,总比跟着你那个不识抬举的娘,将来去街头要饭强。”我抬起脸,

对着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小手抚上发间的簪子。“谢谢小姐,阿绾长这么大,

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陆晚晴很满意,松开手拍了拍我的头。“打,给我狠狠地打!

让她知道,这侯府到底谁说了算。”粗重的木棍落下,皮开肉绽。我娘没有惨叫,

她只是咬着牙,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打完了,她像一滩烂泥,被人拖着头发,

往柴房的方向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骂我一句。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废了手。

对于一个厨子来说,手就是命。手废了,命也就断了。没几天,

她就在那间阴暗潮湿的柴房里,发着高烧,浑身溃烂地咽了气。而我,

这个告发她的“小功臣”,也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笑着推进了枯井。重来一世,

我不能再让她死了。我要她活着,亲眼看着仇人一个个倒下。2晚饭时,

陆晚晴命人将我娘从柴房里拖了出来。她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姿态慵懒地用着饭。

我娘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一双手被厚厚的布条胡乱缠着,暗红的血迹从布条里渗出来。

陆晚晴用银箸敲了敲面前的白玉盘,里面是一盘色泽寡淡的炒三丝。“林厨娘,你瞧瞧,

这是沈夫人特意从外面给我请来的新厨子,手艺如何?”我娘垂着头,一言不发,

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陆晚晴也不恼,她放下筷子,对我招了招手。“阿绾,过来。

”我乖巧地走到她身边。她夹了一筷子菜,却不小心掉在地上:“哎呀,掉地上了。阿绾,

你替我尝尝。”我跪在地上将菜捡起来放进嘴里。“好吃吗?”我点头:“好吃。

”陆晚晴笑了起来,“你听见了吗?林厨娘,你女儿都说好吃。看来,这侯府离了你,

也不是不行。”我娘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侯爷世子爷的继母,沈氏。她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厨娘。“晴儿,

听下人说你又在为难林厨娘了?”沈夫人的语气带着责备,但脸上却挂着慈爱的笑。

她走到陆晚晴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就是任性。林厨娘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

就算犯了错,也该交由我来处置。”陆晚晴撇了撇嘴,没说话,

但神情里明显带着对这个继婆婆的厌烦。沈夫人看向跪在地上的我娘,叹了口气。“林厨娘,

你这双手,怕是废了。不过,我这人念旧,你脑子里的菜谱还在。从明日起,你就去厨房,

教新来的张厨娘做菜吧。”她指了指身后的女人。“做不好,你们母女,就一起饿肚子。

”我娘猛地抬起头,先是怨毒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充满了担忧。我知道,她恨我,

可她更怕我受苦。从饭厅出来,陆晚晴让我去给柴房的我娘送些剩饭。我端着一碗冷饭,

上面盖着几片蔫黄的菜叶子,推开了柴房的门。我娘靠在墙角,像是没了魂。

我把碗递过去:“娘,吃饭。”她猛地抬起还能动的脚,一脚踹在我的手腕上。“滚!

”她嘶吼着,“我没有你这种卖母求荣的女儿!”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用那双废掉的手来掐我的脖子。手上的剧痛让她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用手腕抵着我的喉咙。

“我杀了你这个孽种!我杀了你!”我被她抵在墙上,呼吸困难。她看着我,眼泪混着绝望,

从眼角滑落。“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力气耗尽,她瘫软在地呜咽着。

我看着地上的狼藉,没有说话。我只是蹲下身,将沾满尘土的米粒,一点一点,

捡回那只碎裂的碗里。然后,我把碗放在她面前,转身离开。娘,别急。我们的苦日子,

很快就要到头了。3我娘成了张厨娘的“师傅”。每天她被人押到厨房,站在灶台边,

看着另一个人,用着她的方子,烧着她的拿手菜。张厨娘是沈夫人的人,得了夫人的授意,

明里暗里地折辱我娘。而我成了陆晚晴身边最贴身的小丫鬟。

陆晚晴似乎很喜欢看我们母女相看两相厌的模样。

她会故意在我娘面前赏赐我新衣服和好吃的点心。“阿绾,这可是江南新贡的云片糕,

你尝尝。”我接过来,面无表情地吃下去,然后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小姐。

”我能感觉到,身后我娘的视线。这天,陆晚晴又有了新主意。

她让人从南边运来几只剧毒的鬼脸菇,点名要我娘处理。“林厨娘,

我记得你最擅长做一道‘油焖鬼脸’,那滋味,当真是人间绝品。你这手虽然废了,

但口述想必还是可以的。”我娘的脸白得像纸。鬼脸菇剧毒无比,处理时多一分少一分,

火候差一丝一毫,都能要了食客的命。这是林家不外传的秘方,也是她的骄傲。

陆晚晴就是要逼她,逼她把林家最后的尊严也交出来。新来的张厨娘和几个下人也都白了脸,

我娘更是冲过来想拦着我,却被家丁按住。我娘看着陆晚晴道:“你休想。”陆晚晴笑了,

她看向我:“阿绾,你替你娘来处理。处理好了,这盘菜就赏给你吃。

处理不好……”她拖长了语调,“就给你娘收尸吧。”我娘看着我神情里是绝望的祈求。

她在求我不要答应。我面无表情地拿起厨刀。“我来。”我娘闭上了眼睛。我按照上一世,

娘在临死前断断续续教给我的法子,开始处理那些颜色诡异的蘑菇。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我准备下锅时,我娘忽然开口。“要先用猪油和银杏叶一起煸炒,逼出里面的毒气。

”我拿猪油的手顿了一下。娘亲以为这是催命的方子,却不知《食珍录》中记载,

银杏叶遇火成灰,其性反转,反是解毒的关键。我手一扬,

那一小碟银杏叶全都掉进了烧得正旺的灶膛里,化为灰烬。我懊恼地叫了一声。“哎呀。

”张厨娘立刻尖声告状:“小姐,她故意的!”我怯生生地看着陆晚晴,小声说:“小姐,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这种毒蘑菇,用清水反复煮几遍,也能去毒的。”陆晚晴狐疑地看着我。

我娘也睁开了眼,神情复杂。最后,陆晚晴还是同意了。陆晚晴看着那盘炒好的蘑菇,

没敢吃,只是让张厨娘先试。张厨娘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陆晚晴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二话不说,夹起最大的一块,放进嘴里。我说:“好吃。”她这才真的相信,

我只是个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的白眼狼。可我能感到,她的信任并没有完全交给我。

果然第二天,她就把我叫到跟前,递给我一小包药粉。“阿绾,你把这个,

放到沈夫人的茶里去。”我抬起头,故作惊恐。她轻笑一声,“这不是毒药,

只是让她的脸起些红疹子,痒上几天罢了。我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靠我。

”沈夫人身边的丫鬟春儿待我不错,有时会偷偷塞给我一块糖。陆晚晴就是在逼我,

在忠心和良心之间,做出选择。我接过了药包。下午,我端着茶盘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陆晚晴的心腹嬷嬷就跟在我身后。我“不小心”和端着空食盒的张厨娘撞在了一起。

托盘上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出,刚好打湿了我袖中的药包。我惊呼一声,

那包药粉连同湿透的纸,都掉进了张厨娘的空食盒里。她骂骂咧咧地走了,并未发觉。

我则跪在沈夫人面前请罪。当晚,张厨娘浑身起了红疹,痒得在床上打滚。陆晚晴得知后,

只是笑了笑,看向我的神情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许。她以为,我借刀杀人,既完成了任务,

又摘清了自己。但沈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张厨娘出事蹊跷,她嘴上不说,

却已对我起了疑心。她没有发作,反而对我格外“关爱”起来,时常唤我去她院里,

赏我些新奇的点心。“阿绾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她当着陆晚晴心腹的面,摸着我的头,

笑得慈和。这是捧杀,想离间我和陆晚晴。几天后,陆晚晴的丈夫世子爷,突然上吐下泻,

府医查出是中了慢性毒。沈夫人立刻带人封了我的住处,很快,她们就从我床头的破布包里,

“搜”出了一小撮干草。陆晚晴闻讯赶来,神色阴沉。

沈夫人将那干草举到她面前:“好儿媳,你瞧瞧你信的好丫头,竟敢对世子下毒!

”陆晚晴本就多疑,见状便要命人将我拿下。4我重重跪在地上,高声喊道:“小姐明鉴!

这草药并非奴婢所有,是前几日沈夫人赏赐的点心里夹带的!

”我做出急于辩解的样子:“夫人说此物泡水喝,能让女子容光焕发,

奴婢……奴婢不知竟是剧毒!”我紧接着补充:“而且,奴婢听厨房老人说过,

此物少量服用的确养颜,可一旦与世子爷补药里的‘鹿茸’同食,便会化为剧毒!

奴婢一个下人,怎会知晓世子爷的药方?能如此精准下毒的,只有……掌管侯府内务,

并能随意接触世子爷饮食汤药的人!”这番话矛头,直指沈夫人。

陆晚晴与她那继婆婆本就水火不容。比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一个觊觎世子之位,

巴不得嫡子早死的继母,显然更有动机。最终,侯爷虽有偏袒,也不得不罚沈夫人禁足思过,

收回了她大半的管家权。经此一事,我成了陆晚晴真正的心腹。她把我调到厨房,

让我跟着张厨娘打下手,实则是监视整个后厨。我因此有了更多接触食材和厨房用具的机会。

夜深人静,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我会偷偷溜出下人房。侯府很大,守卫也多。但我身体瘦小,

又熟悉地形,总能找到巡逻的间隙,去我想去的地方。我去了上一世我被丢下去的那口枯井。

井边长满了杂草,井口用一块巨大的石板盖着。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推动石板一道缝隙。

我又去了侯府的后墙。墙很高,但墙角下因为常年潮湿,砖石有些松动。这天晚上,

我凿墙回来,路过厨房,听见里面有压抑的响动。我悄悄凑过去,从门缝里往里看。

昏暗的烛光下,我娘正用她那双被废掉的手,笨拙地抓着一个冷馒头,往嘴里塞。

她的手腕到现在还肿着,根本无法弯曲,只能用最别扭的姿势,一点点啃着。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我没忍住,轻轻推开了门。“娘。”她听到声音,身体猛地一僵,

她看到是我,眼中的慌乱变成了厌恶。“你来做什么?是陆晚晴派你来监视我有没有偷吃吗?

”我摇了摇头,想走上前去。她却厉声喝止:“站住!别过来!

”她看着我身上那件料子不错的丫鬟服,和我头上那支仍在闪光的琉璃簪。

“你对陆晚晴言听计从,她让你吃毒蘑菇,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当走狗当上瘾了?

”我辩解道:“我没有……”她笑得比哭还难听,“没有?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忘了我们林家百年御厨的清誉,是如何被定国侯府诬陷,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吗?

”见我沉默不语,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疲惫道:“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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