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碎在四十岁的考勤机里苏晴把最后一摞文件塞进纸箱时,考勤机“滴”地响了一声。
下午六点零一分,她在这家广告公司待了整整十八年,
连打卡机的电子音都磨出了沙哑的尾音,像极了她此刻喉咙里的哽噎。“苏姐,
这是离职协议,您签个字吧。”新来的人事专员小王把文件推过来,
指甲上贴着亮闪闪的水钻,在日光灯下晃得苏晴眼睛疼。十八年前,
她第一次带小王跑客户时,这姑娘还穿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现在却能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递给她一份写着“N+1”补偿的解约合同。
“我工龄十八年,”苏晴的手指划过“工作年限”那一栏,墨水印子像道旧伤疤,
“按劳动法该是2N。”小王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了一下,低头翻着手机:“苏姐,您看啊,
您这岗位属于‘部门结构调整’,而且您年龄……公司也是没办法。
”她没说出口的话像根针,扎在“四十岁”这个数字上。
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正在收拾零食柜,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周末去哪家网红店打卡,
声音像气泡一样飘过来,撞在苏晴贴着“资深文案”标签的工位隔板上,碎了一地。十八年,
她从攥着简历跑遍写字楼的应届生,熬成了电脑里存着上百个项目文档的“苏姐”。
她记得自己写的第一个TVC脚本被总监拍着桌子表扬,
记得为了赶提案在公司沙发上睡了三天,
记得客户一句“还是苏晴最懂我们”带来的狂喜——可现在,
这些都成了人事系统里即将被删除的考勤记录。下班路上,苏晴接到母亲的电话。
老人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隔壁李阿姨的儿子当科长了,你堂妹下个月结婚,
男方家给了二十万彩礼……苏晴啊,你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稳定?
她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
那些“XX总裁班”“四十岁逆袭攻略”的广告牌像嘲笑一样闪烁。四十岁,失业,单身,
银行卡余额刚够交三个月房租,这算哪门子稳定?路过便利店时,她买了罐最便宜的啤酒。
坐在小区花坛上喝着,啤酒泡沫呛得眼睛发酸。手机屏幕亮了,是大学群里的消息。
班长发了张聚会照片,当年睡在她上铺的林薇穿着香奈儿套装,挽着西装革履的丈夫,
笑得一脸幸福。照片角落里有人@她:“苏晴怎么没来?听说在大公司当总监呢?
”苏晴猛地灌了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却压不下心里的火。
她想打字说“我刚被裁员”,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只回了个“加班”。指尖碰到屏幕时,
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回到出租屋,她把纸箱扔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其中一份是她去年做的年度策划案,封面上还留着总监的批语:“想法不错,下次注意细节。
”下次?已经没有下次了。她踢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便利贴,
是刚入职时写的:“三十岁要当上组长,三十五岁升经理,
四十岁……”后面的字被咖啡渍晕开了,像个未完成的笑话。冰箱里只剩下半袋速冻饺子。
煮饺子时,锅盖“噗噗”地响,蒸汽模糊了厨房的玻璃。她想起十八年前那个雨夜,
也是这样煮着饺子,男友抱着她 promise:“晴晴,等我创业成功,
就给你买带落地窗的大房子,让你再也不用挤厨房。”后来他确实“成功”了,
带着新女友住进了江景豪宅,而她还在这个八平米的厨房里,
对着一锅漂着油花的饺子掉眼泪。手机又响了,是人事小王:“苏姐,
您明天方便来公司一趟吗?总监说有个急活,您最熟……”“我已经离职了。
”苏晴挂了电话,把手机扔进抽屉。锅里的饺子煮烂了,粘在锅底,像她烂在四十岁的人生。
2 被标价的“资深”失业后的第一个月,苏晴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投简历。
招聘软件上的“资深文案”岗位不少,
可点开详情全是要求“带领团队”“独立完成全案”“有爆款案例”。
她对着自己那堆“想法不错”的策划案苦笑,十八年的“资深”,
原来只值一张写着“N+1”的支票。有天凌晨三点,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苏晴女士吗?我们看到您的简历,想约您明天面试。”对方自称是一家初创公司的HR,
语气热情得过分。苏晴迷迷糊糊答应了,第二天才发现公司地址在城中村的写字楼里,
电梯门打开时,走廊里弥漫着盒饭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面试官是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
脚踩着拖鞋,翘着二郎腿翻看她的简历:“苏姐,您这资历挺深啊,怎么想到来我们小公司?
”“我觉得初创公司更有发展空间。”苏晴违心地说。黄毛笑了笑,
露出后槽牙:“发展空间是有,就是薪资可能不太高。试用期四千,转正五千,
您看……”四千?她十八年前的起薪都是三千五。苏晴攥紧了包带,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黄毛好像没看见她的脸色,继续说:“不过苏姐您放心,只要您干得好,以后公司上市了,
少不了您的股份!”他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上市蓝图”,
苏晴却只看到他办公桌上放着的“成***”光碟,封面印着“四十岁前赚到一个亿”。
从城中村出来,苏晴在路边买了个烤红薯。热乎乎的红薯握在手里,却暖不了心。
她想起昨天接到的另一个面试通知,对方是家大公司,岗位是“文案助理”,
要求“熟练使用办公软件,能接受加班”。HR在电话里说:“苏女士,您虽然经验丰富,
但这个岗位主要招应届生,不过您要是愿意从基层做起……”愿意吗?四十岁,
去给二十多岁的主管端茶倒水,在群里发“收到”“谢谢”,拿着比应届生还低的工资。
苏晴咬了口红薯,甜得发腻,像这个世界给她的虚假希望。路过一家中介时,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顺便问问有没有***。
中介小哥上下打量她一番,递过来一张传单:“阿姨,我们这有个高端小区招保洁,
时薪二十,您看……”“阿姨”两个字像巴掌一样扇在苏晴脸上。她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中介小哥吓了一跳:“您怎么了?”“没什么。
”苏晴逃也似的离开了中介所。走到阳光下,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四十岁,
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阿姨”,成了只能做保洁的“资深劳动力”。晚上,
大学同学林薇给她打电话。“苏晴,我听班长说你离职了?怎么回事啊?
”林薇的声音带着关切,却让苏晴更加难堪。她含糊地应付了几句,林薇突然说:“对了,
我老公公司缺个行政,就是接接电话整理文件,你要是不嫌弃……”“不用了,谢谢。
”苏晴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知道林薇是好意,但那“不嫌弃”三个字,
像针一样扎破了她最后一点尊严。挂了电话,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压抑了一个月的眼泪终于决堤。十八年的青春,十八年的努力,
最后换来的是“不嫌弃”的行政岗和“阿姨”的称呼。这世界怎么了?还是她怎么了?半夜,
她被手机震动吵醒。是一个叫“职场逆袭交流群”的消息,
有人发了段视频:“四十岁被裁员算什么?看我如何月入十万!
”视频里的“导师”唾沫横飞地讲着“财富密码”,背景是摆满奢侈品的书房。
群文件里全是“成***”课程链接,最便宜的也要998。苏晴看着那些刺眼的标题,
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原来这个时代,连“割韭菜”都专门针对四十岁的失败者。她关掉手机,
躺在黑暗里。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人生。四十岁,她像一件被明码标价却无人问津的旧货,
摆在时代的货架上,看着年轻人们兴高采烈地挑选着属于他们的未来,而她,
只能等着被清仓处理。3 渣男的“温情”与现实的耳光在苏晴快要被焦虑逼疯的时候,
陈峰出现了。他是苏晴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做了销售,据说混得不错。
那天他在小区门口“偶遇”苏晴,开着辆宝马,西装革履,
跟记忆中那个穿着地摊T恤打篮球的男生判若两人。“苏晴?真的是你!
”陈峰热情地拥抱她,身上的古龙水味呛得苏晴皱了皱眉,“我听林薇说你最近不太顺?
怎么不跟我说啊?”在附近的咖啡馆里,陈峰大谈自己的“奋斗史”:“当年我跑业务,
天天啃馒头睡网吧,现在总算熬出来了!这不,刚换了辆宝马,
房子也买在新区……”他有意无意地展示着腕上的名表,
看着苏晴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苏晴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
陈峰突然握住她的手:“苏晴,我知道你不容易。当年在学校我就觉得你特别好,
要不是我那时候穷……”他的眼神变得“深情”,“现在我有能力了,不想再看你受苦。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那些被现实打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里,
这点突如其来的“温情”像根救命稻草。她想起自己孤身在出租屋里吃速冻饺子的夜晚,
想起面试时被年轻人打量的目光,突然觉得也许陈峰就是那个能拉她出泥潭的人。从那天起,
陈峰开始频繁地联系苏晴。他会开车带她去吃高级餐厅,送她一些价格不菲的礼物,
在她抱怨面试不顺时,拍着胸脯说:“没事,有我呢!大不了我养你!”这些话像蜜糖一样,
暂时麻痹了苏晴的神经。她甚至开始幻想,也许四十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也是一种“逆袭”。陈峰提议让她搬去和他一起住:“你那出租屋太小了,搬来我家,
省点房租。”苏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收拾东西时,
她看着那些跟了自己十几年的旧家具,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搬进陈峰的“豪宅”后,苏晴才发现真相。所谓的“新区豪宅”其实是个loft公寓,
房产证上写的是他前女友的名字。陈峰解释说:“我这不是准备换大房子嘛,
先住着过渡一下。”更让她心寒的是,陈峰开始对她指手画脚:“苏晴,你这衣服太老气了,
扔了吧;你这做饭手艺也不行,以后还是点外卖吧;你没事少出去跟你那些同***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