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是什么味道的?
是消毒水,是烧焦的纸钱,还是我丈夫陆屿深抱着另一个女人的遗像,哭到呕血时,溅在我脸上的,那滚烫的咸腥味?
他说,宋言,你毁了我唯一的光。
可那光,是我失散二十多年的双胞胎妹妹。
而他真正的白月光,那个叫温雅的女人,正站在人群里,对我露出一个完美的,胜利的微笑。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这一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意识回笼的瞬间,头疼得像是要炸开。
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水晶吊灯,繁复的水晶折射着刺眼的光。
这不是医院,更不是殡仪馆。
这是我和陆屿深的婚房。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见陆屿深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一如既往的冷漠矜贵。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手里捏着一个高脚杯,杯中猩红的液体轻轻晃荡。
他没看我,目光落在窗外的无边夜色上,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冰雕。
“醒了?”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醒了就把这份协议签了。”
一份文件被他扔到床上,带着不大不小的声响,砸在我心口。
《离婚协议书》。
多么熟悉的场景。
上一世,就是今天,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他彻夜未归。我发了疯一样找他,最后在他公司楼下的花店,看见了他和那个女人——宋念。
他为她包下了整间花店的白玫瑰,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冲上去,给了宋念一耳光,像个泼妇一样大闹了一场。
而陆屿深,只是冷冷地把我拖回了家,然后扔给我这份离婚协议。
从那天起,我疯了。
我开始用尽一切手段报复宋念,我让她丢了工作,让她被房东赶出家门,让她被所有人误解唾骂。我以为我在捍卫我的婚姻,捍-卫我的爱情。
直到我把她逼上绝路,让她在抑郁和绝望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直到她的葬礼上,我看到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我才知道,我亲手杀死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而陆屿深,他爱的也不是宋念。他只是在履行对故友的承诺,照顾他唯一的妹妹。
真正的好戏导演,温雅,那个陆屿深真正的白月光,从头到尾,只是借我的手,除掉了她最碍眼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陆屿深名义上的妻子。
一个是和她长得有七分像的“替身”。
多么可笑。
“宋言,你又在玩什么把戏?”陆屿深不耐烦的声音将我从地狱般的回忆中拉扯出来,“装死?还是准备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也恨了三年的男人。
上一世,我看到这份协议,哭着求他,撕碎了文件,像狗一样卑微地乞求他不要离开我。
可现在,我只想笑。
我真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
陆屿深皱起了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探究和不解。他大概觉得我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
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还正常?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粗略地扫了一眼。
净身出户。
真是够绝情的。
“陆屿深。”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想离婚?”
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可以啊。”我把协议扔回给他,身体向后一倒,重新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翘起二郎腿,“不过,我有个条件。”
陆屿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说。”
“城南那块地,给我。”我狮子大开口。
那块地是陆氏集团下个季度开发的重点项目,价值上百亿。
“宋言,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没烧坏。”我慢悠悠地说,“陆屿深,你别忘了,我们是有婚前协议。离婚,财产一人一半。是你违约在先,我没让你赔偿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你那点财产,也配跟我谈条件?”他眼里的嘲讽不加掩饰。
“我这点财产是不算什么。”我笑了笑,“可如果,我把你那位白月光温雅小姐,当年是怎么爬上张导的床,才拿到电影女主角的新闻,卖给媒体呢?你猜,陆氏的股价,会跌几个点?”
陆屿深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刀子。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老天爷让我重活一次,可不是让我来继续犯贱的。
是让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
陆屿深,温雅,上一世你们欠我们姐妹的,这一世,我要你们,加倍奉还!
我们对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掐死我。
最终,他败下阵来。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给你。”
“不过,宋言,你记住。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门被“砰”地一声甩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陆屿深,两不相欠?
我们之间,欠的,可是一条人命啊。